文|財經(jīng)故事薈 陳紀英
簡直活久見!
飯店因為難吃,被嫌棄,被罵下線,不鮮見;但一個餐飲品牌,因為太好吃,排隊人太多,顧客排隊太久,搶不到號,愛而不得,進而生怨,被罵成狗,卻不常見。
這是餐飲品牌費大廚辣椒炒肉(以下簡稱“費大廚”)的經(jīng)歷。
6月18日,費大廚北京首店試營業(yè),開場堪稱驚艷。
在大眾點評上,北京店試營業(yè)三天,就登頂北京湘菜熱門榜第一名,五天,登頂北京全美食熱門榜第一名。
然而,喜悅沒持續(xù)多久。
到了6月29日,費大廚點評評分一度滑落至2.9分(總分5分)。
門店店長愁得七葷八素,“完全沒想到,我們以前是湘菜里的頭牌,是優(yōu)等生,沒想到趕來北京,卻因為大家的熱情過度而遭到反噬”。
作為湖南本土湘菜頭部品牌,頂著“全國小炒肉大王”的名頭,費大廚北京首店在短短10天內(nèi),評分為何出現(xiàn)大逆轉(zhuǎn)?
一、好在口味,差在排隊?
費大廚開場驚艷,并不奇怪。
在不少挑剔的湖南食客看來,依靠一道辣椒炒肉,榮獲中國烹飪協(xié)會授予的“全國小炒肉大王”稱號,費大廚已經(jīng)成為了湘菜“頭牌”。
因此,費大廚北京首店開業(yè)消息一傳出,就有不少食客食指大動。
在小紅書上,在點評上,“正宗又好吃”,“太下飯了”,“我宣布,以后這里就是我的長期食堂”等好評,比比皆是。
而后期評分走低,雖然出人意料,也在情理之中。
我的朋友尼雅,就是差評用戶之一——不是因為口味不好,是因為排隊太久。
原本打算5月開業(yè)的費大廚北京店,位于朝陽大悅城,離尼雅夫妻二人的辦公地,只有兩三公里,尼雅“一度打算把這里當長期食堂”。
結(jié)果,因為疫情封控,首店直到6月18日,才開始試營業(yè)。
考慮到當天是周六,尼雅因為不想排隊,決定周一再去拔草。
最初,她估算排隊半小時差不多了,結(jié)果倆人11點多來到門店,取號后,等到兩點才有機會上桌,而老公上班打卡時間為下午兩點半,“他都沒來得及吃飯,就匆匆走了,倆人的午餐,變成了一人的獨食”。
雖然口味讓尼雅驚艷,在口味評分里,她毫不吝嗇打了5分滿分,“沒白等幾個小時”。
但在服務(wù)一欄里,她還是打了3.5的低分,“這是我第一次排隊這么久,一等倆小時,打工人真的等不起”。
尼雅不是個例,長沙人大方也是費大廚的老粉,“辣椒炒肉絕了,一口氣能下三碗米飯。再配一口免費送的老冰棍,冰火相克相融,不要太爽太刺激”。
大方住在北京西四環(huán)。即便如此,6月18日試營業(yè)首日,他還是穿越二十多公里,和幾個朋友第一時間打卡。
“結(jié)果,我們六個人,下午四點多取號,八點多才上桌,這頓飯吃得太辛苦了”。
在大眾點評、小紅書上,對于排隊時間過長的吐槽,不在少數(shù)。
目前,門店在大眾點評上積累了259條精選評價,其中“口味贊”是第一大標簽,共有40條評價,緊跟其后的第二個標簽就是“排隊久”,評價數(shù)量多達36條。
點開大眾點評數(shù)一數(shù),不難發(fā)現(xiàn),85%以上的差評,都是沒取到號或沒有吃到,另有10%的顧客,則是因為等待太長,怨而差評。
二、好吃到差評多,有錯無解?
口味好吃,點評走低,費大廚是實錘的冤枉?
身為長沙人的大方,點出了關(guān)鍵之處,“費大廚對低估了排隊情況,也沒有疏通應(yīng)對方案”。
由于費大廚店面相對較小,并無提供專門的等候服務(wù),如做美甲等,容易引發(fā)等候人的焦躁。
所以,經(jīng)歷過漫長等待的大方,當天就猜到,接下來,費大廚會遭遇大面積的差評,“后來看到2.9的低分,我雖然替費大廚叫屈,因為口味是沒得挑的,但也不足為怪”。
在大方看來,常態(tài)之下,其實費大廚的服務(wù)屬于中上水平,比如等位送檸檬水、送小吃等,就餐贈送老冰棍,米飯不限量隨便加等,“但是應(yīng)付大量排隊這種極端狀況,費大廚火候不夠”。
甚至有用戶“合理懷疑”,費大廚是不是在搞饑餓營銷?
從目前來看,費大廚應(yīng)該沒必要饑餓營銷——饑餓營銷的根本目的,還是為了“表演”稀缺效應(yīng),進而拉動更多新客。但目前費大廚愁的不是沒客人,而是客人太多了,玩饑餓營銷,純屬多此一舉。
因此,除非費大廚腦子進水,主動“求虐求差評”,想砸自己招牌,才會出這種昏招,畢竟,沒有任何顧客會喜歡排隊,搞饑餓營銷的玩家,只會把自己干趴下。
除了排隊太久,放號方式也遭遇了吐槽。
目前,費大廚北京店全部線下放號,根據(jù)規(guī)則,上午十點,放號午市,下午四點,放號晚市,周末,通常在15分鐘內(nèi),就會放號完畢,最快的一次,3分鐘內(nèi)就被一搶而空。
還有用戶建議,應(yīng)該線上放號,免去線下等位,這樣靠譜嗎?
其一,改到線上排隊,也不能解決食客過多,供給不足的本質(zhì)問題。
北京店本來待客能力就極為有限——200多平的門臉,滿座最多能坐八九十人,再加上限流,估計只能容納六七十個食客。
洶涌的客流下,門店人員已經(jīng)繃緊到了極致。尼雅發(fā)現(xiàn),下午短暫的打烊時間,就有三個服務(wù)員靠著墻壁睡著了,“估計連軸轉(zhuǎn),太累了”。
其二,線上放號,對遠道而來的客人不夠公平,不能讓他們白跑一趟。
總之,在這件事兒上,費大廚雖然無解,但卻有錯——對顧客熱情度和排隊人數(shù),預估不足;畢竟,這樣一家剛進京的小門店,壓根也不會料到,會有這么多顧客捧場。
顧客有錯嗎?當然也沒有。
費大廚開業(yè)之際,北京剛剛解封,在家憋瘋了的北京人,早就想找家餐館,大吃大喝爽一場。
而此時開業(yè)的費大廚,頂著湘菜頭牌的名頭,拋了個無比誘人的誘餌,饞瘋了的食客們閾值被調(diào)到最高點,結(jié)果興致勃勃而來,排了大半天隊,卻饑腸轆轆而歸,這事兒擱誰,誰能壓得住火?
所以,費大廚因為太好吃,排太久或者吃不到,而被食客們打了2.9的低分,看似活久見,其實不奇怪。
三、“資本殺死大廚”,用戶追捧大廚
都說解封之后,沒有出現(xiàn)報復性反彈,為何費大廚人擠人?
這也不奇怪。
費大廚受追捧,歸根結(jié)底,在于飯菜有人味兒,飯店才有人氣兒。
餐飲套路千千萬,好吃終歸第一條——中餐的靈魂是大廚,湘菜的靈魂是小炒,費大廚堅持大廚現(xiàn)炒。
別以為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但事實上,各種連鎖飯店,工業(yè)味越來越濃,人氣兒越來越罕見了。
此前,曾有一篇刷屏的文章,名為《資本殺死了大廚》,贏得了食客們的共鳴。
在不少唯速度、唯規(guī)模的餐飲品牌看來,工業(yè)化、標準化才是正道,大廚已是過時物種,是拉低速度的“障礙物”。
當下風口正濃的預制菜,就是工業(yè)化的極致產(chǎn)物。根據(jù)中國酒店業(yè)協(xié)會的測算,使用預制菜的餐飲企業(yè),能有效節(jié)省人力成本、壓縮出餐速度,利潤率有望提升7%,原料采購成本有望下降10%。
不過,極致工業(yè)化的短板,恐怕食客們也能也感同身受——同步付出的代價,就是獨特口味和煙火兒氣的喪失。
要知道,中華料理綿延數(shù)千年,發(fā)展出了口味各異的八大菜系——川、湘、粵、閩、蘇、浙、徽、魯,廚藝又分為蒸、炸、煮、燉、炒、熗、燒、爆,等等,博大精深,風味各異,遠非各種工業(yè)化手段可以替代。
高度工業(yè)化之下,如今,很多地道特色菜,只有在價格昂貴的私家菜館里,才能品嘗一二。
但費大廚,恰恰是那個非主流的異類,拒絕預制菜,堅持現(xiàn)宰現(xiàn)殺,現(xiàn)炒現(xiàn)制——以大眾平民的售價,保證地道湘菜的風味。
問題來了,目前費大廚已經(jīng)開了60多家門店,不靠預制菜,拒絕工業(yè)化,怎么才能保證全國門店一個味兒?
費大廚走了一條看起來很笨的路——不是“產(chǎn)品標準化”,而是“廚師標準化”。
2018年,費大廚成立了大廚學堂,專門孵化大廚,培養(yǎng)周期大概在半年以上。
培養(yǎng)成才后,還要擔心挖角——在中餐行業(yè),一般品牌的廚師月薪在5000-8000元區(qū)間,為了規(guī)避挖角風險,費大廚把大廚月薪提升到了7000-10000元左右。
以其北京店為例,200多平米的門店,25張桌子,滿座也就86位客人,卻配備了6位從長沙遠道而來的掌勺大廚。
這一配比,遠遠高于普通中餐店,為的就是口味不跌份兒。
費大廚北京店的翻臺率達到七次以上。不止北京店,費大廚一家120個餐位左右的普通單店,翻臺率可達5-6次/天。
“資本殺死大廚”,但顯然,費大廚卻高看大廚——最終,市場也為“大廚”埋了單。
不過,既然費大廚拒絕隨波逐流,也許更好的解決方式,就是擴門店,開新店,提高待客能力。
然而差評如潮,費大廚能否頂著高壓,快速調(diào)整合理布局,去解決一線年輕食客的愛而不得之憾?餐飲行業(yè)如此艱難,大廚現(xiàn)炒這么難得,費大廚在一片“罵聲”中,會不會望而卻步?那時,恐怕更是所有食客的遺憾了。
大方、尼雅為化名,圖片為受訪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