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燃次元 張琳
編輯|曹揚
“國潮已經不是想買就買得起的了?！睂τ谀贻p人而言，曾經倍受他們追捧的國潮已經高攀不起。
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里，國潮在年輕人之中風靡。《2022年中國新消費品牌發(fā)展趨勢報告》（以下簡稱《報告》）的數據顯示，“國潮”相關內容搜索熱度十年上漲528%；“國貨數碼”、“國潮服飾”、“國貨美妝”成2021年“國潮”熱相關內容熱搜話題Top3……
《報告》顯示，近年來，國潮市場品牌增速是普通品牌的三倍之多，越來越多的消費者愿意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而消費，渴望在國潮消費中找到對中國文化的存在感、歸屬感、成就感。
但隨著國潮的火熱，“國潮越來越貴”也隨之成為熱議話題。燃財經觀察到，隨著消費者對國潮文化的推崇越來越高漲，國潮品牌的價格也隨之水漲船高。不久前，#波司登萬元羽絨服#登上熱搜，引發(fā)了網友“高攀不起”的言論，更有網友直呼“現(xiàn)在的波司登已經不是當年的波司登?！?/p>
據國金證券研報顯示，2018年，波司登主品牌提價幅度高達30-40%。從2017年到2018年，波司登旗下1000-1800元的產品占比由47.6 %提升至63.8%；1800元以上的產品由4.8%提升至24.1%，而1000元以下的占比則由47.5%下降至12.5%。
國潮服飾之外，國貨數碼產品的價格也是不斷上漲。以國產手機為例，2018-2019年之間，絕大多數國產旗艦手機的價格在3000元左右。然而從2020年開始，動輒4000元的手機不在少數，上至7000元一部的手機也不再是華為獨有。
“有的衣服因為加了國風元素，價格一下子變得高不可攀起來，但實際上不過是在原本的基礎款上疊加了簡單的設計?！币娮C了自己曾經非常喜歡的一家淘寶店“升級”為國潮品牌后，00后女生李子彤越來越不能理解這種不知為何就漲價的迷惑行為。
但并不是所有消費者都對這種漲價持有不解。有網友表示，“這有什么大驚小怪的，去商場隨隨便便不知名一個牌子羽絨服都上千元，起碼波司登耐穿啊，一件能穿好多年?！边€有網友稱，“大眾還是認質量的，咱國貨做起來真好！希望各大品牌都加油！”
90后男生王軒對國產品牌越來越貴表示出了理解和接受。“科技類的國潮品牌是很容易判斷價值的，只要水平達到國際品牌的標準，價格也可以對標。但其他消費品很難衡量，就像很多人買奢侈品也不能只考慮成本，如果從質量、設計到品牌理念都能吸引我，貴點也沒關系。”
易觀分析新消費行業(yè)資深分析師李應濤對燃財經表示，國潮品牌越來越貴，是因為國產品牌先邁過唯便宜論的時代，再邁過了高性價比的門檻，當國潮品牌從質量、設計到文化，全面趕超國際品牌的時候，消費者會逐漸接受與之相匹配的定價。
不過，并不是所有越來越貴的“國潮”真的“物有所值”，對于打著“國潮”旗號的部分“偽國潮”產品，消費者顯然需要具備十足的甄別能力。
國潮品牌越來越貴
國潮越來越貴已經不是一件稀奇的事。
如倍受歡迎的波司登，便以“越來越貴”登上過熱搜。很多年輕人表示，“隨便一件羽絨服便上千，真心買不起?！薄侗本┥虉蟆穲蟮?，2021年11月26日，波司登品牌事業(yè)部總裁芮勁松在業(yè)績說明會上表示，未來波司登羽絨服價格會持續(xù)上漲。“2017年均價在1000元左右，到2020年均價在1600元左右，未來會持續(xù)往上走，應該會達到2000元以上?！?/p>
波司登首席財務官兼副總裁朱高峰同樣表示，波司登在不同價格段里面有不同的產品線，滿足不同消費人群的需求。于波司登而言，價格段上移的這一策略會堅定不移去實現(xiàn)。
波司登之外，李寧、安踏等國產運動巨頭的價格也在不斷水漲船高。
90后女生格里告訴燃財經，自己在前段時間“愛”上了中國李寧的一款秋冬季運動鞋，在反復看了三四次之后，最終還是被其近千元的價格勸退。燃財經發(fā)現(xiàn)，在“中國李寧官方旗艦店”，售價近千元的鞋子不在少數，鞋子除外，單價699元、899元的衛(wèi)衣也不少。
2021年11月6日，李寧集團全新獨立高級運動時尚品牌LI-NING 1990（李寧1990）全球首店在北京僑福芳草地開業(yè)。據悉，該產品線的價位大多處于中國李寧產品線的1.3-1.5倍。
李子彤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特別感興趣，她不僅是一位漢服愛好者，日常穿搭也以國潮鞋服為主?！拔液芟矚g古詩詞，因此也喜歡上了漢服。”談到漢服文化，子彤滿臉的幸福和自豪，她說，中國有五千年的歷史和文化，華美漢服蘊含了中華民族的審美和歷史故事，穿在身上也代表著一種文化自信。
聊到在漢服上的支出，李子彤表示，并非如網上所說的那樣“燒錢”?！半m然漢服的價格在市場上百元、千元甚至萬元的都有，但因為漢服已經形成了一個特定圈層，基于對傳統(tǒng)文化的了解，每個愛好者基本上都有一套價值判斷體系，對于還原度高且做工精細的漢服，可以花高價購買，如果要求不高，也可以選擇百元內的漢服。”
與漢服有著一定的價值判斷體系不同，對于越來越貴的國潮服飾，李子彤有點懵。“一些普通的衣服加上些國風元素就賣得特別貴，但卻讓人很難理解貴在哪里?！痹诶钭油磥?，與漢服的圈層化不同，購買國潮服飾的人不一定對傳統(tǒng)文化很了解，一些品牌在衣服上加點漢字Logo能就定出很高的價格。
李子彤向燃財經介紹，自己此前經常逛的一家淘寶服裝店，這兩年推出了很多帶國風元素的衣服，價格也隨之翻了至少三倍，連淘寶主頁的介紹也改成了國潮品牌的服飾?！霸疽患B衣裙的價格也就100多元，就因為加了兩個帶刺繡的口袋，價格就飆升到了300多元。盡管從視覺上來看，確實比之前好看了一些，但一個口袋100元的價格，還是讓我很難接受?！?/p>
但越來越貴的又不僅僅是國潮服飾。
90后女生玥玥對燃財經表示，國潮奶茶和國潮小吃才是真正的迷惑行為，奶茶和小吃都沒變，只是在包裝設計和店面裝修上多了些國潮元素，價格就翻了一倍?！拔覀兿矚g國潮，但我們也不傻啊，為什么要為包裝和裝修買單，擺明了收智商稅?！?/p>
正如玥玥所言，有些品牌將“國潮”當作了“財富密碼”。普通的咖啡、奶茶、口紅搭上故宮元素，立馬身價倍增，普通的餐廳掛上京劇臉譜，貼上國風圖騰就成了網紅打卡店……
“國潮為什么不能貴呢？”90后男生王軒雖然也感受到了國潮品牌越來越高的價格，但在他看來國貨已經在很多領域超越了“洋品牌”，國產品牌也不應該只有“高性價比”這一個標簽。
“如果千八百的阿迪耐克認為值，400元左右一雙的李寧安踏卻嫌貴，那只能說以往國產等于低價的刻板印象太深入人心了?！蓖踯幈硎?，僅從運動鞋來說，以前國外品牌吊打國內品牌的主要原因就是黑科技，但近幾年國產運動品牌也加大了研發(fā)投入，很多國產鞋的抓地感和彈跳性秒殺一眾國外品牌，再加上更符合國人審美的國潮設計，想不愛都難。
毋庸置疑，一個品牌從無到有，從小眾走向高端，品牌溢價、價格上漲一定會出現(xiàn)。但價格越高與產品越好之間并不等同。知乎ID為“momo”的網友寫道，價格僅僅是品牌的高端化、潮流化的直觀反饋，從來都不是目的和手段，不能本末倒置。
高價≠高端
2015年，雷軍在小米新品發(fā)布會上首次提出了“新國貨崛起”的概念，隨后華為跟進，并在同年登上了全球手機廠商銷量第三的位置，大疆創(chuàng)新和石頭科技等科技類消費品，逐漸扭轉了消費者對中國品牌“質量差”等傳統(tǒng)印象。
2018年，李寧走上國際時裝周，推出的運動服裝子品牌“中國李寧”一夜爆紅，連虧三年的公司終于扭虧為盈，也讓“國潮”的概念第一次走進大眾視野。除了李寧，CLOT、太平鳥也在同一年驚艷世界舞臺。乘著國潮興起的東風，一邊是像百雀羚、中街1946、回力、大白兔等幾經沉浮的傳統(tǒng)品牌煥發(fā)新生，另一邊，也崛起了像完美日記等一眾新興國潮品牌。
在李應濤看來，國潮品牌越來越貴，是品牌技術含量和品牌附加值增加的必然結果?！罢嬲膰逼放剖羌夹g和設計雙面開花的品牌。技術上，接近或者是趕超了國際品牌，能夠實現(xiàn)國際品牌國產替代；設計上，蘊含豐富的中國元素或傳統(tǒng)文化。因此定價趨近或等同于國際品牌，消費者是可以接受的?！?/p>
“有些品牌雖然打著‘國潮’的概念，但在產品設計研發(fā)和技術含量等各個方面都沒有做出實質上的迭代和成績，我們將這樣的品牌稱為‘偽國潮’?！崩顟獫龔娬{，如果定價再高，很明顯就是在收智商稅，透支了消費者對于國潮的消費熱情。
執(zhí)牛耳營銷商業(yè)研究院首席架構師喬云云也表示，國潮風口之下，一些品牌靠極致的品牌戰(zhàn)略并通過創(chuàng)新的營銷策略，較早搶占市場高地，一定程度上引流了消費潮流，主導了細分品類消費市場升級。
但與此同時，“內卷”在各個領域成為常態(tài)，國潮品牌之間較量使得它們“攀比之風”過于濃重，很多品牌將越貴和質量越好劃上了等號，以此過度引導消費者。
如喬云云所說，2021年6月，國潮雪糕“鐘薛高”因多次涉及虛假宣傳，更是被指“用料造假”被中消協(xié)點名；2021年全運會上，新晉奧運冠軍陳雨菲被李寧羽毛球專用比賽鞋割傷事件引發(fā)媒體和網友討論熱潮，“常年2%左右的低研發(fā)費用率導致產品質量問題”的聲音不絕于耳。
2021年雙11前夕，乘著國潮紅利，市值連翻3倍的太平鳥服飾因旗下一款女裝產品被控抄襲再次陷入抄襲風波，討論也由“抄襲”發(fā)酵到對產品質量的質疑。
而網友關于國產手機“堆一堆料，價格賣貴些就是沖擊高端了，就成功了。發(fā)燒、卡頓、信號差等等系列問題都是小問題”的爭議更是從未間斷。
科技發(fā)燒友、知乎用戶表里如一告訴燃財經，高端手機的決定因素有很多，但價格卻是其中幾乎可以忽略的一點，因為高端手機并不是靠價位來體現(xiàn)的，如果僅僅通過提高價格來達成自己所謂高端手機的定位，很難得到市場的認可。
艾媒咨詢《2019-2020中國新國牌時代消費者消費特征分析》顯示，三成受訪網民期待新國牌未來性價比能更高，25.6%的受訪網民希望未來國牌產品品質更好，此外，科技含量和產品特色也是部分受訪網民對新國牌的主要訴求。
北京商業(yè)經濟學會常務副會長賴陽對燃財經表示，如果在品牌內核和整體設計思路尚不明確的前提下，過分強調自身潮流屬性，顯然過于功利。如果商家認為，將品牌海報改成大紅大金的配色，就可以給自己貼上國潮標簽，或許僅僅是將短期的消費行為提前而已。
“短時間內，不少品牌都借力國潮噱頭成功造勢，取得了口碑、流量與銷量的多重豐收，然而一旦產品體驗不佳，極容易引發(fā)消極的輿論?！?/p>
國潮不能只要流量
2020年中國李寧簽下了華晨宇，一年之后，官宣代言人變?yōu)樾?zhàn)。同一年，安踏簽下了王一博，其旗下另一品牌斐樂則簽下了蔡徐坤。即使不是飯圈人群也大概率知道上述三位的流量有多高。
而國潮品牌在發(fā)展過程中，也正是憑借對流量的敏感度，精準地踩中了各種流量紅利。明星代言之外，營銷渠道的變遷也成為了國潮品牌的加速器。2017年前后，新國貨的營銷平臺主要集中在小紅書和微博，隨后拓展到了B站，隨著短視頻平臺的興起，其與年輕人溝通的主陣地遷移到抖音和快手等平臺。
聚焦智能家電行業(yè)的新銳中國品牌追覓科技副總裁吳鵬表示，渠道的變遷和營銷方式的創(chuàng)新為國產品牌的崛起提供了肥沃的土壤。在曾經的傳統(tǒng)渠道體系中，渠道是壓在新品牌身上的一座大山，因為沒有知名度而被大商場拒絕是常態(tài)。如今，隨著各大視頻、消費平臺的崛起，“種草”、“拔草”成了年輕人新的消費模式，國貨消費變得無處不在。
但在國潮品牌快速爆發(fā)及增長的過程中，關于產品營銷大于產品研發(fā)、過度強調情懷忽視質量的爭議從未消失。
根據完美日記母公司逸仙電商披露的財報顯示，2018年到2020年三年間，其在銷售和營銷費用方面的支出占比逐年上漲，支出分別為3.09億元、12.51億元、34.12億元，占同期營收的比重分別為48.69%、41.28%、65.24%。
然而與之相反的卻是其在研發(fā)上的投入占比。資料顯示，2018年至2020年，逸仙電商的研發(fā)費用分別為264.1萬元、0.23億元及0.67億元，僅占總收入的比重分別為0.4%、0.8%和1.28%。
根據其最新發(fā)布的2021年第三季度財報顯示，逸仙電商Q3總營收13.4億元，營銷費用依舊居高不下，營銷和銷售費用達9.11億元，占比總收入67.9%。
被消費者追捧的李寧亦是如此。李寧在2020年財報中寫道“為盡可能減少疫情對本集團目前及未來可能產生的壓力，本集團本年度重點關注了各項成本費用的控制?！?/p>
財報數據顯示，2020年李寧全年營銷費用為12.8億元，較2019年度的13.27億元下滑3.54%。但相較于營銷費用的略微下滑，研發(fā)投入可謂是大幅減少。財報顯示，與2019年度的3.63億元相比，2020年只有3.23億元，降幅達11.02%。
與此同時，太平鳥2021年第三季度財報中，1.47%的研發(fā)費用率和36.06%的銷售費用率更是形成鮮明對比。
李應濤表示，國潮崛起帶來的紅利助推了國產品牌的發(fā)展，使得國產品牌能夠快速擴張規(guī)模，有實力與國際品牌抗衡。營銷的本質就是理解消費者，引導消費者從情感共鳴到產生購買行為。但如果一味的靠營銷驅動的打法，盲目擴充企業(yè)規(guī)模，這樣的話只能陷入營銷驅動的陷阱?！霸诎l(fā)展過程中，品牌一定要有自己的目標和節(jié)奏，不能只盯著眼前的利益，將營銷產生的紅利，再次投入到研發(fā)中，才能走得更遠。”
與此同時，國潮的跟風同質化、欠缺文化底蘊也被消費者不斷探討。很多國潮品牌只是簡單貼上中國風文化標簽，實際上“換湯不換藥”正在持續(xù)消耗消費者的熱情。
吳鵬表示，新國牌過分強調營銷、情懷和概念，這其實是在很強的互聯(lián)網思維下導致的?！靶聡频尼绕鹁褪切虑赖淖冞w，但在發(fā)展的過程中必須要明確，強大的供應鏈才是好產品的根基，之后是加大研發(fā)投入?！?/p>
李應濤亦認為，保證產品質量是品牌發(fā)展的根基，之后再融合個性化設計和文化認同，才能賦予其品牌的精髓和內核，形成獨特的國潮品牌。
“國潮也是一種消費潮流，是潮流就總會有退潮的時刻，對于品牌來說，抓住外部機遇的同時一定好修煉好內功，做好產品，建設好品牌，才能在退潮之后依然屹立不倒?！?/p>
參考資料：
《國潮運動品牌：價格翻幾番，立馬變高端》，來源：互聯(lián)網＋體育
*文中格里、王軒、李子彤、玥玥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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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次元（ID:chaintru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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