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霞光社 劉景豐
編輯|韋伯
從中國到拉美，飛機需要20多個小時。這段距離，足以讓山川異域，讓社會迥然。
我們在中國習以為常的事情，在這個異域國家社會可能就變得極其困難，甚至令人“窒息”。
從去年下半年開始，張昕昕感受到，出海拉美的中國企業(yè)明顯增多。
“通過我們的客戶數據看到，以降低成本為目的的出?？蛻?，去墨西哥的數據基本可以占到整體的40%，而整個東南亞加起來也大約40%?！?/p>
張昕昕是海外用工和薪酬管理平臺PayInOne的聯合創(chuàng)始人。這個職業(yè)，正好連接了企業(yè)用工和金融需求，因此她更能清晰地看到，整個拉美大地在發(fā)生著一場變化：
“我們看到，當地無論是企業(yè)還是個人，都有比較高的金融服務需求，乃至在我們發(fā)薪的時候，雇主的員工還會因匯率波動，要指定以其他幣種發(fā)放?！?/p>
拉美，以其擁有大體量的人口（6.6億）、便利的貿易條件（墨西哥是《北美自由貿易協(xié)議》成員國）和相對高的經濟水平（許多中等收入國家），成為中國企業(yè)近年來非常熱捧的出海目的地。
然而，在這一面背后，拉美同樣有著不堪的一面：這片土地上，犯罪盛行，金融欺詐猖獗；資金供不應求，銀行貸款利率高達50%；此外，還有通貨膨脹嚴重、匯率極不穩(wěn)定……
也正因此，當地的金融環(huán)境，成為中國創(chuàng)業(yè)者和企業(yè)負責人，在開拓市場時不可忽略的現實問題。金融，被稱為現代經濟的血液。當中國企業(yè)看好拉美市場而涌入當地經濟時，需要慎重看待其金融市場的特殊情況。
眼下，面對中國企業(yè)的加入和當下轟轟烈烈的AI技術革命，拉美也正展開一場“金融革命”。
2023年7月，英國《金融時報》集團旗下雜志《THE BANKER》(《銀行家》)評選了2023年世界銀行1000強。
在排名中，中國上榜銀行的總數量位居第二，尤其中國的五大銀行——中國工商銀行、中國建設銀行、中國農業(yè)銀行、中國銀行和交通銀行——在排名前十的銀行中占據了一半的席位。其中的工行更是破紀錄地連續(xù)第11年成為全球最大的銀行。
借著過去十余年中國經濟的騰飛，中國的銀行業(yè)迎來極大繁榮，并問鼎世界銀行業(yè)頭牌交椅。不過，變化也在發(fā)生——2023年，中國的銀行業(yè)開始集體感覺到錢難賺。數據顯示：2023年國內銀行凈利潤增長3.2%，凈息差下降至1.69%，首次低于1.70%。
這并不是中國銀行業(yè)獨有的感受。實際上，過去兩年，全球銀行業(yè)的資產回報率已經從2022年的0.75%，下降到2023年的0.71%。
但如果放眼全球，有些市場仍在成為銀行業(yè)盈利最好的地方。
人們一般會用資產回報率來衡量銀行利用其資產“賺錢”的能力。根據《THE BANKER》的數據，拉丁美洲、非洲和中東在2023年的排名中成績最好，資產回報率分別為1.44%、1.49%和1.42%。作為對比，中國銀行的資產回報率則為0.78%，西歐則低至0.49%。
在這其中，拉美由于具有較好的產業(yè)基礎，正成為中國制造企業(yè)最受關注的市場。
拉美金融生態(tài)的最大特色之一，便是頭部幾大商業(yè)銀行長期的金融壟斷。拉丁美洲的大銀行主要集中在四個國家，其中資產規(guī)模最大的五家機構位于巴西，其他銀行的總部分布于墨西哥、哥倫比亞和智利。
巴西和墨西哥也是拉美市場體量最大的兩個國家——巴西人口超過2億，墨西哥人口為1.35億。
在巴西，80％多的存款集中在該國的前五大銀行——巴西銀行、聯邦儲備銀行（Caixa）、桑坦德銀行（Santander）、布拉德斯科銀行（Bradesco）和伊塔烏聯盟銀行（Itaú）——當你走在巴西的任何一座城市，映入眼簾的仿佛永遠只有這五座銀行。
事實也如此，這“五大行”在全國441家信貸機構中，占據了63.1%的營業(yè)收入和超過90%的營業(yè)網點。
這個現象幾乎在墨西哥也可以復刻：該國前五大銀行的資產，占其國內總份額的近80%——銀行的“壟斷”在這里是一種習慣。
在這種情況下，銀行的盈利能力自然十分可觀。曾長期在美國銀行業(yè)工作的融360聯合創(chuàng)始人、董事長兼CEO葉大清也告訴霞光社，他觀察到，拉美地區(qū)的銀行業(yè)，擁有全球最高的盈利能力和利潤水平。
銀行的盈利能力，來自于其貸款利息的收益與存款利息成本之差。
以巴西為例，其自2016年11月開始，便將商業(yè)銀行的基準利率維持在13.75%的水平。自2021年3月才開始降息，并于2023年下降至12%。盡管巴西基準利率下調，但據機構統(tǒng)計，巴西仍“已連續(xù)七次在世界實際利率排行榜中排在首位?！?/p>
同時，拉美銀行也保持著更高的貸款利率。據CEIC的數據，2023年12月，巴西的銀行貸款利率為44.2%，利差為30.2%。
近一年來巴西貸款利率價差變化（未指定用途），來源：CEIC
2011-2022年巴西的銀行利率差。來源：CEIC
從上圖可以看到，過去十多年，巴西的銀行利差值基本都在20%以上，最高時接近40%；而到了2023年，其利差值則基本保持在30%以上。這使得巴西的銀行，成為全球利差最大的金融機構——這直接反映銀行的盈利優(yōu)勢。
此外，在墨西哥和哥倫比亞，今年1月銀行的利差也超過6%。相比之下，中國的銀行利差只有2%左右。
市場“壟斷”，利差全球最高，這使得墨西哥和巴西銀行的凈資產收益率（ROE）長期保持在18%的水平，幾乎數倍于歐美等發(fā)達國家。
對任何行業(yè)來講，“高盈利”通常是一把雙刃劍——你獲得了最高的收益，你同時會阻礙創(chuàng)新和發(fā)展。因此，賺了最大利潤的拉美銀行，同時也成為該地區(qū)銀行業(yè)的持續(xù)發(fā)展的阻力。
作為蘭迪律師事務所外派墨西哥的律師，林耀昌在墨西哥常駐了大半年。在國內習慣了較為便捷的銀行服務的他，初到墨西哥被震驚了——國內幾乎沒人去的銀行ATM機，在這里每到月中或月末都會有人排起長隊。
原來，習慣周薪制的墨西哥人，一般會在發(fā)薪日到銀行取出工資，然后在周末狂歡。然而由于銀行服務較為有限，一旦取款需求集中，就會形成排長隊的現象。
這只是一個縮影。實際上，排隊取現金背后，一方面是拉美人沒有儲蓄觀念，消費欲強；另一方面，與其長期遭受的金融之苦不無關系。
銀行滲透率低，發(fā)工資也要被代持
在拉丁美洲，大約70％的人口（即4.55億人）沒有得到“銀行服務”或沒有銀行帳戶。
這主要是因為，金融機構缺乏對大量非正規(guī)經濟體的信任；同時，其復雜且定期更改的KYC認證法規(guī)，為新客戶擁有金融服務設置了障礙。
由于沒有銀行卡，至今很多當地人發(fā)工資都是代持方式——通過親友的銀行卡接收工資。而且這個現象在藍領階層非常普遍。一位在當地的企業(yè)負責人稱，其公司的本地人中，有近2/3工資是被人代持的。
拉丁美洲的大多數銀行效率極低，沒有相關移動應用程序，無論是取錢還是開戶都需要大量的時間成本。
成立于巴西的數字銀行Nubank創(chuàng)始人David Vélez曾向媒體吐露其創(chuàng)業(yè)前的一段遭遇：為了在巴西開設銀行賬戶，他去當地銀行，被困在一個防彈門里，被武裝警察護送，等待一個小時去辦理賬戶，然后返回分行大約六次，最終等待了五個月后，完成賬戶開設。
“那是一次非常糟糕的經歷，來自巴西最賺錢的行業(yè)和巴西最大的公司，這是很難理解的。我不明白為什么這些大公司要這樣對待客戶。”David Vélez稱。為此，他創(chuàng)辦了Nubank。
即便如David Vélez這種高知識分子，都被銀行開戶流程“勸退”，可想普通人的銀行體驗有多差。
這個故事發(fā)生在2012年。然而十年后的2023年，拉美很多國家仍沒有太多的改變。
2023年5月，沃爾瑪傳出準備讓支付客戶端Cashi大舉滲透墨西哥市場。講到原因時，沃爾瑪墨西哥公司負責金融服務的高級副總裁馬賽力諾·赫雷拉（Marcelino Herrera）說，每天，進入沃爾瑪超市的墨西哥顧客有500萬人，但絕大多數沒用過一種金融服務，更不要說正式的金融信貸服務。這背后是，墨西哥的銀行服務的滲透率僅為15%，擁有銀行賬戶的成年人占比不到一半，而且?guī)缀醢霐点y行網點都設在首都墨西哥城。而阿根廷的銀行滲透率甚至只有9%。
這背后有許許多多的心酸故事——許多偏遠地區(qū)的拉美居民，一輩子都沒有到銀行存取過錢，更別說信用卡和理財了。甚至外地人到了當地農村，需要驅車到周邊城市取現金才能消費。
高利貸“沃土”：貸款利率輕松超50%
比排隊取款更讓人頭大的，是極高的消費貸款利率。
據業(yè)內人士透露，墨西哥有60%的人口無法申請到銀行貸款；甚至面向中小企業(yè)推出的PYMES信用貸款申請，通過率也只有50%。這主要是因為當地征信不發(fā)達，銀行需要使用復雜的盡調、傳統(tǒng)的信用評分，來判定借貸人資格，沒有穩(wěn)定工作的墨西哥人、初創(chuàng)企業(yè)和部分中小型企業(yè)都達不到要求。
在巴西，這個情況同樣不樂觀——有5500萬人、約占總人口四分之一的國民沒有銀行賬戶，而貸不到款的人數則要遠大于此。
即便那些受到過銀行服務的消費者，很多人的體驗上也不能說太好，甚至用“糟糕”也不過分。
盡管今年3月20日，巴西央行將基準利率（Selic）進一步下調0.5個百分點至10.75%，這已是巴西央行連續(xù)第六次降息。但商業(yè)銀行在調整個人貸款利率上卻表現遲緩——在接受調查的6家銀行中，只有2家曾輕微下調個人貸款利率。
按照CEIC的數據，過去近一年，巴西家庭用途的銀行利率價差均高于40%，這意味著消費者的貸款利率（基準利率+利率價差）一般要超過50%，甚至60%。
2023年2月-2024年1月巴西貸款利率價差（家庭數據），來源：CEIC
而且，今年2月，有些巴西商業(yè)銀行針對個人貸款的月利率仍高達7.94%，按年計算，其年化利率已經達到150%。
按照中國國內貸款利率標準，超過24%的年化利率即屬于高利貸，不再受法律保護。巴西的銀行貸款利率，已經比國內高出數倍。
即使針對有商業(yè)基礎的企業(yè)來說，銀行的貸款利率仍高的嚇人。
巴西銀行的貸款利率
過去十余年里，巴西的企業(yè)貸款利率幾乎均在30%以上，最高年份會超過50%。對于普通中小企業(yè)而言，較高的貸款成本會使其苦不堪言——一旦拿了這樣的銀行貸款，你的企業(yè)凈利潤率要穩(wěn)定在50%以上，才能還得起。很顯然不是所有企業(yè)都可以有這么高利潤率的。
在拉美，籠罩在高貸款利率之下的國家遠不止巴西：委內瑞拉今年3月的銀行貸款利率也高達56%；哥倫比亞、烏拉圭、秘魯等國家的銀行貸款利率也都在15%-19%之間。可見許多拉美國家，均深受其苦。
而信用卡的利率則要比這些還要高，尤其在分期情況下。而常跟巴西人做生意都知道，巴西人十分喜歡分期付款。這導致當地信用卡的利率“高得令人難以置信”。
巴西央行一份數據顯示，截至2023年11月期間，巴西國內的信用卡循環(huán)利息的平均年利率為431.6%，這意味著在拖欠了100雷亞爾后，如果逾期償還債務，12個月后的欠款總金額將如滾雪球一般，最終達到令人窒息的數字——531.60雷亞爾，是本金的5倍還多。
個人貸款利率高的很重要原因，是當地消費者還款能力有限，導致壞賬率高，銀行不得不提高貸款利率彌補損失。一份截至2023年6月底的數據顯示，在巴西有近7200萬人拖欠債務，占總人口2.29億的1/3。
David Vélez曾對媒體抱怨道:“這里真的有什么東西壞了?！彼傅恼谴筱y行發(fā)行的信用卡利率高達500%。
就連巴西財政部長Fernando Haddad也在2023年抱怨道，信用卡利率"高得令人難以置信"，并提出了設定上限的可能性。
過高的貸款和信用卡利率，使得當地人時常生活在“缺錢”狀態(tài)。“我曾到巴西出差，當時就發(fā)現當地人是很缺錢的，他們消費沖動強烈，非常需要融資?！盤ayerMax東南亞和拉美市場負責人Windham告訴霞光社。
壞賬和貸款高利率，就像一對死循環(huán)，越陷越深。而最終受苦的，是當地的底層人民和企業(yè)。
極不穩(wěn)定的匯率：貨幣匯率一天貶值50%
融360聯合創(chuàng)始人葉大清在美國從事銀行信用卡業(yè)務10余年，并投資了一家業(yè)務位于拉美的金融科技創(chuàng)業(yè)公司Stori。他告訴霞光社，拉美傳統(tǒng)的銀行，主要是服務高端客戶和高凈值客戶，對普通人提供的服務很有限。
以巴西Itaú銀行的貴賓客戶（Personalité) 標準為例，客戶需要滿足月收入15000雷亞爾（人民幣2.16萬）或在該行賬戶內有10萬雷亞爾以上的理財產品，才有資格被邀請成為貴賓客戶。從IBGE（巴西國家地理與統(tǒng)計局）的收入調查數據中，我們可以大概認識情況: 巴西最富有的5%的人群的收入平均數是10131雷亞爾（人民幣1.46萬），90%的人口收入低于3500雷亞爾（人民幣5000元）。這意味著，即使在巴西屬于最富有的人群，也不一定能享受到銀行的貴賓客戶服務。
另一個要命的問題是匯率。
如果在一個穩(wěn)定的金融市場里，匯率不會有太大的波動，但是拉美國家受美國加息等政策影響嚴重，動不動國家貨幣就貶值30%，甚至50%。在過去幾年，拉美國家遭遇了數輪貨幣貶值，比如2020年一季度，墨西哥比索和巴西雷亞爾曾貶值32%，阿根廷比索貶值9%；此后匯率波動愈加劇烈，2023年12月，阿根廷比索一度在一天內貶值超過50%——好比你的錢放在口袋里，啥也沒干就沒了50%。
這就使得許多當地人更愿意持有美元而非本國貨幣?！拔覀兊腸ontractor業(yè)務最高支持120種貨幣發(fā)放，可以供拉美當地雇員選擇幣種發(fā)放薪資。去年斯里蘭卡官宣破產，國家的貨幣也跟隨大幅貶值。我們有客戶的雇員在當地，就提出想要以其他幣種接收工資?！睆堦筷糠Q。
但是，在拉美的銀行根本不會給當地普通儲戶提供這種外匯服務，這也導致許多居民面對貨幣貶值，有苦說不出。
當傳統(tǒng)銀行不為普通人服務。就催生了新的金融服務機構。
當地的借貸市場潛力巨大，催生了金融科技的高速發(fā)展。
成立于2013年的Nubank，如今已成為全球第一大數字銀行。其發(fā)家之地正是巴西。
Nubank通過手機App操作，為用戶提供線上信用卡服務。時至今日，Nubank已經將觸角伸到了哥倫比亞、墨西哥、阿根廷等市場、業(yè)務范圍也擴張至儲蓄、貸款、保險等。
2021年12月，Nubank在紐交所上市。當天，其股價便漲15％，市值476億美元，一舉成為拉丁美洲最大的公司之一。
Nubank的故事，也激勵著其他拉美國家的創(chuàng)業(yè)者。Stori正是其一——這家墨西哥最大的數字銀行，創(chuàng)立于2018年，聯合創(chuàng)始人是一位華人，名叫諶斌。其業(yè)務同樣以線上信用卡為主，為智能手機普及率高、但傳統(tǒng)銀行服務不足的地區(qū)用戶提供信貸解決方案。
作為Stori的天使投資方，融360聯合創(chuàng)始人葉大清告訴霞光社，他早在2017年就看到了拉美金融市場的巨大需求，在投資了Stori后，融360也率先拿到入局拉美市場的“通行證”，完成了新興市場的先發(fā)式布局。
此外，拉美波動的匯率和通脹情況，還涌現出像PayInOne這樣的全球合規(guī)用工、跨境薪酬支付的科技企業(yè)，為當地雇員提供多個可選擇的幣種進行薪資發(fā)放。
在支付方式上，拉美市場過去現金支付一統(tǒng)江湖的局面，也慢慢被打破。
跨境支付平臺PayerMax東南亞及拉美市場負責人Windham對霞光社表示，在疫情前，巴西的主流支付方式是現金支付；近年來，當地市場興起一種名為“Boleto”的支付方式，Boleto是由多家巴西國內銀行共同支持的一種使用Bar Code識別碼的支付方式，相當于網上下單、線下或銀行轉賬支付；此外，還有一種名為“PIX”的銀行間實時轉賬系統(tǒng)，也給當地支付市場帶來較大的革新?！拔覀冊诋數剡@兩年看到，商戶對PIX的需求遠大于Boleto?！盬indham稱。
在墨西哥，主要支付方式包括四種：卡支付、銀行轉賬、現金支付和電子支付，墨西哥現金支付中最常見的一種是OXXO，它是墨西哥的連鎖便利店品牌，在當地擁有15萬家店，2021年該國推出了新支付方式CoDi(二維碼和NFC方式)，未來有望成為主流支付方式。
拉美金融科技市場最重要的機遇，其實趕上了移動互聯網和AI技術疊加的紅利。
“美國銀行有兩百多年歷史了，他們零售銀行發(fā)展路徑的最大特點就是伴隨互聯網崛起，實現了從支票到信用卡的便捷轉變；中國的零售銀行發(fā)展路徑特點是抓住了移動互聯網機遇，支付寶、微信等移動金融服務發(fā)達。但在墨西哥等拉美國家，它們的基礎跟中國、美國完全不同，簡單地模仿并不能解決問題。反而伴隨著AI的崛起，會給當地金融服務帶來巨大變革?！比~大清告訴霞光社。
這種變革性，一方面體現在使用習慣上，過去的金融服務需要用支票、刷卡或者手機打字操作的，未來的AI/ChatGPT有望讓口述取代上述所有操作方式；另一方面，AI會讓金融服務背后的安全模型、風險管理算法更智能，減少金融欺詐。
“我這次去英偉達GTC2024大會，看到了很多AI應用，AI正被應用于智能駕駛、營銷、視頻等場景，而且眾多行業(yè)都在積極探索AI的潛力。目前，全球各國在AI金融應用方面都還處在同一起跑線，這是拉美金融科技真正的機會。”葉大清表示。
雄心滿滿的創(chuàng)業(yè)者，正希望用最前沿的技術，改變這些老舊國家的面貌。
實際上，拉美一些國家的政府也看到了這樣的機遇。早期，拉美國家基本都奉行金融自由化政策，然而上世紀90年代的拉美金融危機，導致許多國家轉向金融封閉政策。近年來，一些政府逐漸意識到金融開放的必要性。墨西哥是拉美國家里最先醒悟、首個開放金融技術監(jiān)管的國家。2018年，墨西哥通過金融科技法"Ley Fintech"，為金融科技公司擬定了一個框架，以提供全新的金融產品，并要求在與傳統(tǒng)金融機構相同的監(jiān)管下合法運營。
此后的幾年里，巴西、智利、阿根廷等國家都開始效仿墨西哥，紛紛推出類似的法律，并借助各國已有的實時支付系統(tǒng)，來推動金融科技與拉美傳統(tǒng)金融巨頭競爭。
而過去幾年的疫情，使人們主動去接觸數字生活和在線支付，嘗試新的金融產品和應用程序，這又助推了拉美金融科技的發(fā)展。
有數據統(tǒng)計，2023年，拉丁美洲的金融科技行業(yè)就增持了16億美元的風險資本投資，為金融科技公司和外匯經紀商的全球增長計劃提供了無限的機遇。
咨詢公司麥肯錫預測，到2028年，拉丁美洲金融科技行業(yè)產生的利潤將比銀行業(yè)增長三倍。
拉美國家，多以傳統(tǒng)農業(yè)、礦產等為主導產業(yè)，這也使得大量中小企業(yè)無法獲得銀行的有效服務。
不過，在數字化的大潮下，變化開始發(fā)生——中國的數字工廠，讓金融機構重新看到了機會。
聯想是2012年開始在巴西落地建廠的。2014年聯想收購摩托羅拉后，也將后者在巴西圣保羅的工廠納入麾下。如今，這些工廠不僅生產智能手機，還向拉美市場引進成熟可靠的中國智能方案，為巴西等國家刺激中小企業(yè)發(fā)展、推動再工業(yè)化進程提供助力。
2022年，長城汽車正式接手巴西伊拉塞馬波利斯工廠。隨后將工廠進行智能化和數字化改造升級，變成一座年產能10萬臺車的智能工廠。
自2015年，中國提出并推進“數字中國”戰(zhàn)略后，國內從制造業(yè)到上游原材料生產、供應鏈再到農業(yè)、礦產資源等行業(yè)，紛紛開啟數字化轉型。毫無疑問，中國的數字化經驗，為拉美國家產業(yè)數字化進程提供了寶貴的經驗和助力。
尤其近年來，跨境電商平臺進入拉美，加速帶動當地數字經濟崛起。霞光智庫在2023年發(fā)布的《2023年拉美電商報告》中提到，2022年，拉美電商的增速為20.4%，僅次于東南亞地區(qū)的20.6%。而其中排名靠前的巴西，電商增速預計達到22.2%。今年，TikTok Shop、SHEIN、Temu等跨境電商，也在加大開拓拉美電商業(yè)務。因此，當中國企業(yè)走進拉美市場時，也帶動了當地產業(yè)的數字化進程。
商業(yè)數字化，進而給金融科技帶來更多的數據積累，完善征信等基礎設施。
有一個例子，一位熟悉墨西哥市場的企業(yè)告訴霞光社，當地金融機構和打工人非常希望中國企業(yè)進入，“很多當地年輕人沒有穩(wěn)定工作，銀行是不敢給他們放貸的。但是只要在中國企業(yè)里穩(wěn)定工作了，就很容易申請到信用卡或者一筆小額貸款?！?/p>
這像一個開端，那些過去無所事事的年輕人，終于找到了安穩(wěn)的工作；那些急需用錢的原住民，可以拿到一筆小額資金，追求向往的生活。
但對于這里的每個國家而言，可能正在思考一個巨變：過去幾十年，拉美各國的銀行金融命脈，始終被歐美金融巨頭扼住，金融市場極不穩(wěn)定；當下，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金融科技是不是一場金融主權保衛(wèi)之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