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毒眸
《樂隊的夏天3》公布陣容的時候,最讓大眾意外的,是在選手名單上看到二手玫瑰。
樂夏前兩季話題發(fā)酵的時候,二手玫瑰的主唱梁龍曾經(jīng)公開承認,自己拒絕了節(jié)目組的邀請。當時,節(jié)目制作公司米未還沒搬到酒仙橋,即便把梁龍接到東五環(huán)外,派出馬東跟他聊天,也加了微信,也還是沒有搞定。
到了第三季選角階段,導演組又派出馬東去跟梁龍吃飯溝通,梁龍還是沒立刻答應,回去足足考慮了一周,才松了口,在節(jié)目播出當天,默默發(fā)了個打臉視頻。
除了梁龍和他的二手玫瑰,觀眾對《樂隊的夏天》第三季樂隊陣容最大的感觸,恐怕是找來的樂隊夠紅,開得起巡演,甚至有不少能在音樂節(jié)壓軸。
邀請他們不是《樂隊的夏天》第三季遇到的最大的難題。梁龍反復強調的也是,不論是之前拒絕,還是今夏應允,“都沒有什么復雜的原因”。
對節(jié)目組本身而言,更大的難題還是,當自己從喜劇舞臺走出,重返“樂夏”,需要面對新的市場、新的大眾情緒,找到他們曾經(jīng)制作節(jié)目的手感,交出他們的“第三本作業(yè)”。
節(jié)目播出的前一天,毒眸在米未傳媒的會議室見到米未傳媒創(chuàng)始人、CEO馬東,跟他聊了聊對再次進入“樂隊的夏天”的期待。和梁龍一樣,馬東的想法,也不復雜。
“我就希望他們表現(xiàn)好就行了,樂隊負責做自己,在舞臺上盡情釋放魅力,米未負責把節(jié)目做好,傳遞正向的情緒價值,讓所有人都高高興興?!瘪R東說。
“到時候了”
“我們的選角團隊一直沒停過?!瘪R東告訴毒眸。
沒有停過,強調的是與過去兩年都沒有“樂夏”的對比。2021年和2022年,米未做節(jié)目的關鍵詞不是樂隊,是喜劇,憑借兩季《一年一度喜劇大賽》(以下簡稱“《喜劇大賽》”),沒有做過喜劇節(jié)目的米未,在這個新領域站穩(wěn)了腳跟——根據(jù)云合數(shù)據(jù)去年的綜藝年報,9月底播出的《一年一度喜劇大賽2》,成功擠入了網(wǎng)綜有效播放年榜的TOP3,“少爺和我”“劉波劉海留疤”等更成為了年尾的網(wǎng)絡熱梗。
對于這類選手素質極為重要、需要高強度創(chuàng)作的節(jié)目來說,總需要給整個圈層留出“長”出新一茬合格選手、休養(yǎng)生息的時間。導演組判定,如果今年就直接做《喜劇大賽3》,中間需要的儲備時間會比較長。
“你作為一個手藝人,總得手里有活兒,對于團隊和公司來說也是需要一個事兒讓他們保持運行狀態(tài)。”馬東提到。
另一邊,從《喜劇大賽》播出的第一天起,“什么時候做《樂隊的夏天》下一季”“是不是不做樂隊了”的觀眾聲音就縈繞不絕?!拔覀兪稚系捻椖看蠹冶P一盤,覺得《樂夏3》條件是成熟的,導演組的樂隊儲備也是夠的,那我們就做吧。
導演組順勢在《喜劇大賽2》期間就啟動了《樂隊的夏天3》選角,團隊的導演們再次走進音樂節(jié)和livehouse,走進樂隊們的生活空間?!?/p>
縱觀外部環(huán)境,觀眾對于演出市場暴漲的熱情,也在告訴米未“是時候了”。
大眾對于音樂現(xiàn)場渴求的復蘇是全球性的。4月,歷經(jīng)兩年停辦后回歸的科切拉音樂節(jié),以超過12萬人的單日入場人數(shù)創(chuàng)下歷史新高。
而在今年的國內,各地的音樂節(jié)、livehouse演出也逐漸步入正軌,“報復性需求”不再是紙上談兵。根據(jù)中國演出行業(yè)協(xié)會的數(shù)據(jù),今年上半年全國營業(yè)性演出(不含娛樂場所演出)場次達到19.33萬場,同比增長超過400%,票房收入167.93億元,同比增長了673.49%。
在馬東看來,綜藝產(chǎn)品可以是一種“時令蔬菜”。綜藝本身是大眾娛樂,需要順應大眾的情緒,貼近大眾的生活,才能最大程度引起觀眾的共鳴,這種趨勢在近年的綜藝市場反饋上越來越明顯。
對應到《樂隊的夏天》,就是大眾對樂隊演出有渴望,就可以反應到時下的綜藝節(jié)目里。
而音樂本身的“良藥”屬性,也的確是綜藝節(jié)目長期有效的主題。
馬東在節(jié)目的最開篇說,他覺得過去的幾年里,大家都需要一些心靈的安慰?!耙魳酚质悄欠N特別能舒緩人心,突然能夠讓你心情變好的東西,這種藝術形式直擊人的大腦,所以我們希望把更多新鮮美好的樂隊,讓大家通過一個舞臺看到?!?/p>
節(jié)目中,康士坦的變化球主唱阿尼提到,在寫《美好的事可不可以發(fā)生在我身上》的時候樂隊還沒有出名,生活和心理的狀態(tài)都疲憊且壓抑。但正因如此,歌詞才能夠戳中很多走進低谷的人,演出的時候能看到臺下有觀眾在大哭。
“這個對我來說反而是一種動力,我想要幫這些人,雖然我不知道我可以幫什么,但如果我可以讓你哭出來,其實就是一大步了?!?/p>
米未在過去幾年反復強調正向情緒價值,并把它當作公司做事的底層邏輯。喜劇讓人歡笑,音樂能觸發(fā)多巴胺的釋放,兩者都是能夠讓觀眾產(chǎn)生正向情緒價值的題材——它是當下需要的,也是米未做內容的一貫宗旨。
樂隊的“自由”
毒眸曾在去年的文章中提過,馬東被《喜劇大賽2》的排練廳“禁止入內”,導演組把他排除在籌備過程之外,只將他視作節(jié)目的主持人和嘉賓,不讓他提前知道任何事。
到了《樂隊的夏天3》,導演組“變本加厲”,直接把馬東當作團隊的高級BD,請誰不是他說了算,只有導演組磕不到人了,才把他放出去和樂隊們一起坐下吃飯?!拔揖褪莻€‘大型交友吉祥物’”,馬東如此形容自己的定位。
眾所周知,《樂隊的夏天》系列錄制的最大困難之一就是找人。如果說第一季的時候,樂隊的問題是不知道這個節(jié)目什么樣、不信任節(jié)目組。到了第三季的樂隊陣容里,最大的困難可能是他們都不是“一定要來”。
這也是馬東形容這一季樂隊十分自如的原因——來與不來都行,每個樂隊對這件事情,都想得很明白。
樂隊陣容公布的時候,有網(wǎng)友統(tǒng)計了這些樂隊在網(wǎng)易云音樂平臺的粉絲數(shù),發(fā)現(xiàn)10萬粉絲以上的樂隊就有10個以上,其中更有網(wǎng)易云粉絲突破百萬的橘子海。他們有自己的巡演和音樂節(jié),日程排得滿滿當當,想上節(jié)目要特意擠出時間。
“過去三年,很多演出是簽完了沒演的,樂隊錢都收了,所以今年放開之后你得趕緊把演出做了。”馬東透露,康士坦的變化球就是節(jié)目組“磕”了很久的樂隊之一,他們在臺灣音樂圈很受歡迎,演出排得很滿,只是導演組不停邀請,聲稱只要有1%的希望就不會放棄,最終才擊中了這支樂隊。
來了第三季的樂隊們,對“上節(jié)目”這件事的態(tài)度也各不相同。柏林護士準備充足,還在錄節(jié)目之前就上了形體課并減重。而這一季的新樂隊、來自廣西的瓦依那生活在農(nóng)村,節(jié)目組的導演去找他們的時候,還和他們一起下地插秧。
因為要趕農(nóng)時,瓦依那只給節(jié)目組留出了農(nóng)閑的時間,在看片會現(xiàn)場也半認真半打趣地說“只要不錄到9月都沒事”,錄制中途還回了一趟地里干活。
“老面孔”們也來了。上過《樂隊的夏天》第一季、走紅過的九連真人,還住在那個偏遠貧困的連平縣、在小學教書,導演組再次去和他們溝通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們的生活幾乎沒有變化,被這種“不變”打動。
這對應著梁龍口中的“并不復雜”,行走到第五年、第三季,“樂隊上《樂夏》”這件事,面貌感已經(jīng)相當突出,盡管各個樂隊的境況和目的各不相同,但也都越來越清晰地知道,“上樂夏”的利弊如何,最終能帶來什么。
哪怕具體到一些演出細節(jié),“樂夏”所能提供的,除了一個更面向大眾的線上舞臺之外,也給了樂隊嘗試更多可能性的機會。
以二手玫瑰為例,梁龍就跟節(jié)目的VJ團隊磨合過很多次,自己設計VJ和舞臺效果,有魔術有雜技?!拔覜]跟梁龍溝通過,但我覺得可能梁龍也覺得只有在《樂夏》這個舞臺,才有空間去塑造這些東西,”馬東說,“我們的舞臺足夠支撐他舞臺視覺和戲劇想法的呈現(xiàn)。”
米未的專注
正式播出的兩天前,米未內部開了一次全公司的會。
馬東在會上說,團隊進入到錄制的熱運行狀態(tài)已經(jīng)有很長時間了,從現(xiàn)在開始,要開始進入到播出的熱運行狀態(tài),“我們能做的基本上都做完了,現(xiàn)在就是把后面的也做完,我們盡力,就像是作家交出了自己的一本小說,毀譽由人?!?/p>
這似乎是他們對于節(jié)目內容產(chǎn)出一貫的態(tài)度。去年毒眸在問及對節(jié)目的期待時,馬東給出的回答是“按照牌理出牌,把輸贏交給命運”,今年他的態(tài)度依然是“盡力”:“毀譽由人是對外界的,寵辱不驚是我們對內的要求?!?/p>
整個綜藝市場的形勢并不理想。今年的劇集市場拿出了國民爆劇,暑期檔電影正在走向打破紀錄的路上,綜藝卻仿佛還沒有從過去三年的打擊中回過頭來,沒能拿出討論度足夠高、輻射范圍足夠廣的爆款節(jié)目。
但對節(jié)目團隊來說,他們不能根據(jù)綜藝市場的水溫“做菜”?!澳闶且粋€鑄劍師傅,天天想著今天刮風明天下雨,你就甭干了,還是把門關起來,自己該干嘛干嘛。”馬東認為。對他和公司來說,把節(jié)目做完,客戶和平臺滿意,把最好的節(jié)目呈現(xiàn)給觀眾,就達到了最初的目標了。
這種“專注”的心態(tài),也讓他們選擇始終對當下保持關注,不去過多規(guī)劃未來。毒眸在問及《喜劇大賽》后續(xù)的安排時,馬東也沒有給出明確的回復:“喜劇和樂隊這兩個題材,對于米未來說就是干完一個干另一個,以前我們還想五年后,現(xiàn)在連年底的事兒都不太想?!?/p>
包括很多人關心的,新樂隊的出現(xiàn)、登臺,米未也還是只和他們保持商務代理的合作關系,對于后續(xù)的巡演,無論票房和票價如何,米未還沒有考慮。
在米未的認知中,他們本質上還是一家內容公司,和樂隊的對接是在節(jié)目過程中,整合他們擁有的客戶資源,達成雙方“一起掙錢”的局面?!斑@些邊際收益應該有,那是我們付出的一種回報,但是那不是我們的目標,不應該更多的去追求那些東西?!?/p>
馬東近期去了一趟日本,回來后和團隊深入研究了吉卜力公司。他發(fā)現(xiàn),吉卜力公司對于“電影必須賣錢”有清晰的認知,但對其他版權的衍生開發(fā)上,卻沒有表現(xiàn)出急功近利,甚至呈現(xiàn)出一種無為的狀態(tài)。
“很多人說這是你們的音樂,你們應該管別人要授權費,但他們會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手藝人團隊’,我們用很多精力去做別的事兒,雖然也能掙錢,但是太分散,”馬東覺得,這也是一種“通透”的想法,“本質上如果你什么都要,你真正付出的那個成本是自己的精力,沒有辦法完全集中在自己想干的這個事上?!?/p>
而對于米未來說,新一季《樂隊的夏天》,目前就是他們運轉的全部,其他的都沒有多想。
這一季新來的“超級樂迷”高葉,看上去跟搖滾沒有任何關系。樂隊友友和臺上的四位超級樂迷聊起《夏日漱石》的Riff,只剩高葉和馬東插科打諢,表示不懂。高葉在臺上承認,接觸《樂夏》之前完全是個搖滾小白,是通過節(jié)目開始接觸并喜歡搖滾,要當三季的全勤樂迷。
但不懂Riff不代表不能享受其中,就如同她所說的,這可能就是《樂隊的夏天》的、音樂與熱愛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