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音樂先聲  萬翛

編輯|范志輝

這幾年，音樂版權交易市場的行情顯然比股市來得更讓人舒心，而且好日子還沒結束。經(jīng)歷了2020年的異軍突起，2021年的形勢大好，2022年的震蕩，到了2023年，驀然回首，才發(fā)現(xiàn)之前的“小坑”已經(jīng)算作觸底了。

今年開年，市場就不斷有大型交易的消息傳來：1月，賈斯汀·比伯的曲庫賣出6億美元，Dr.Dre也以2億美元價格賣出部分版權；邁克爾·杰克遜的一半版權出售也在洽談中，價格大概在8到9億美元。還有消息稱，Hipgnosis可能在4月宣布一起數(shù)億美元的曲庫交易，而Hipgnosis背后金主黑石集團在未來幾年還可能再部署數(shù)十億美元用于音樂版權收購。

而這還僅僅是一部分，頻繁的交易背后，還有更多資本跑步進場的情況，我們將在下文中介紹。

這一切都似乎違反常理。美聯(lián)儲在2022年加息至少7次，通脹率一度破8%，這讓不少收益也就7%或8%的曲庫黯然失色，一度讓音樂版權市場冷靜了不少，但為何資本還在入場呢？

版稅收益跑不贏通脹，資本為何還在入場？

過去幾年，資本對音樂版權表現(xiàn)出了前所未有的興趣。

據(jù)MIDiA Research的報告數(shù)據(jù)顯示，2020年公開版權交易金額達到18.9億美元，同比增長高達413%，而2021年還在延續(xù)增長，公開版權交易金額達到52.8億美元，同比增長180%，這還不包括投資于音樂公司或曲庫收購基金的67億美元，也同比增長了92%。

就在人們預測2022年還將創(chuàng)新高時，市場卻開始冷靜下來，并且時間剛好和美聯(lián)儲加息的時間一致，都是在3月。去年4月，彭博社發(fā)文，認為隨著利率上升和通貨膨脹，音樂版權熱或許已經(jīng)到頭。

據(jù)統(tǒng)計，自2022年3月進入本輪加息周期以來，去年一年，美聯(lián)儲合計加了七次息，累計加息425個基點，截至今年3月，更是累計加息450個基點。

那么，銀行利率和音樂版權交易到底有什么關系？

Billboard曾將音樂版權交易比作債券，因為音樂版權的出售通常是曲庫一年的版稅收入乘以一個年限的倍數(shù)，就是預期在這個年限里，這個曲庫能夠在期限內(nèi)的每年帶來幾乎等同的收益。假設一個曲庫的倍數(shù)為13，那么年收益就是100除以13，收益率也就是7.69%。

一般來說，銀行利率和債券價格是反向關系，銀行利率越高，債券的市場吸引力和市場價格就變低，那么投資者就會更傾向于選擇其他收益更高的理財產(chǎn)品，并且持有期限越長，受到利率波動影響就越大。

而2020年開始的版權交易熱，也正是因為當時美國銀行利率和通脹率正處于歷史低位，讓有相對穩(wěn)定的版稅收入的音樂版權被資本們看做高于債券收益的另類資產(chǎn)。

況且，音樂版權受金融市場影響小，不論金融市場好還是不好，人們都會聽音樂，甚至在疫情期間，人們居家時間變長，聽音樂的時間還更長了。在當時世界金融市場充滿不確定性的的情況下，與金融市場相關性小的音樂版權就尤其受到喜愛。

因此，隨著去年美國通脹率一度飆高到8%，音樂版權交易遇冷也合情合理。去年5月，據(jù)金融時報消息，華納音樂和得到私募股權集團KKR支持的BMG等都在爭搶Pink Floyd曲庫，據(jù)傳會打破Sting曲庫5.5億的歷史記錄，但后來卻因為市場遇冷而不了了之。

然而，事情卻并未如一些人的預期一樣。在音樂版權交易減少的同時，還有資本在持續(xù)進場。

去年10月，布魯克菲爾德資產(chǎn)管理公司向Primary Wave提供超過20億美元用于版權收購；11月，Domain資本集團成立7億的基金，用于購買音樂版權。今年2月，私募股權公司Lyric Capital、三葉草資本、三菱日聯(lián)金融集團、銀行控股公司Pinnacle Financial Partners、私募股權基金Freshstream、投資管理公司貝萊德紛紛籌資委托合作伙伴或子公司用于音樂版權購買，總金額超過23.8億美元。

就如同MIDiA Research分析師Mark Mulligan所說，音樂版權交易已經(jīng)七八年了，由于大多數(shù)投資者投資周期是五年，現(xiàn)在第一代投資者開始推出，也是很自然的。

那么，在銀行利率上調(diào)的情況下，資本為何還在持續(xù)加碼進場呢？

音樂版權估價師Barry Massarsky提到，不同類型的資本對音樂版權投資的訴求是不同的?，F(xiàn)在入場的玩家身份非常多樣化，由于音樂版稅收入的持久性、數(shù)據(jù)的透明度，音樂版權越來越被看作是“另類資產(chǎn)”。

除了傳統(tǒng)音樂發(fā)行商，隨之而來的投資者包括政府基金、養(yǎng)老基金、最高級別的高級私募股權等等，“最復雜、最謹慎、最廣泛的投資者都已經(jīng)涌入到這個空間中來。比如，銀行基金會更注重風險管理，著眼于最低價值；私募則更注重潛在最大價值與合適的推出機會，這都會影響到他們對音樂版權的估值和投資策略。

音樂版權的長期價值到底在哪里？

挖掘音樂版權長期價值的玩家不少，各自也形成了各自的策略。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要數(shù)Primary Wave的“音樂IP派”和Hipgnosis的“另類投資派”。

Primary Wave的口號就是成為“巨星之家”（the Home of Legends）。Primary Wave 創(chuàng)始人兼CEO Larry Mestel曾在采訪中表示，傳統(tǒng)唱片公司們更注重挖掘新人，打造熱曲，而忽略了老牌巨星們的潛在價值。

Larry Mestel正是看到這一市場空缺，才成立了Primary Wave，“希望找到盡可能多的傳奇巨星，與他們本人或繼承人達成合作，為他們提供他們從大唱片公司無法獲得的東西，品牌塑造。如今，Primary Wave手中已經(jīng)有Nirvana、Kurt Cobain、Prince巨星IP。

Primary Wave雖然也在扶持年輕藝人，但自認還是最擅長重塑形象與營銷，幫助傳奇巨星融入新青年文化，比如通過開發(fā)與巨星相關的聯(lián)名合作、百老匯歌舞劇、紀錄片等等，比如找到《波西米亞狂想曲》編劇Anthony McCarten，聯(lián)合索尼影業(yè)制作Whitney Houston的紀錄片電影《與愛共舞》，以約530萬美元摘得首映周末票房季軍，全球總票房達到5940萬美元。

同樣秉持打造音樂IP的還有私募股權公司HarbourView。在2021年獲得阿波羅全球管理公司10億美元的可投資資本后，Harbour View最出名的收購是買下了波多黎各歌手Louis Fonsi的曲庫，后者的代表作是《Despacito》。

該公司CEO Sherrese Clarke Soares是一位曾在花旗銀行和摩根士丹利工作多年的黑人女性，她雖然也想打造音樂IP，目光卻并非在搖滾巨星上，而是宣稱將用這10億美元購買黑色和棕色音樂人的曲庫。

她認為，“嘻哈流行已經(jīng)有些年頭，到了要成為經(jīng)典的地步了。你不必告訴我LL Cook J（美國黑人饒舌歌手））跟我有什么關系，因為那就是我20多年前還在皇后區(qū)穿尿布的時候就聽的歌手。有很多人選擇相信科學，但也有些大買家是出于情感的?！?/p>

話雖如此，著重嘻哈音樂當然也有其科學根據(jù)。MIDiA Research在2022年4月撰文總結，提到音樂版權市場中搖滾音樂被高估、嘻哈音樂被低估的情況。盡管四分之一的美國消費者，并且43%的中青年（16-34歲）消費者是嘻哈粉絲，但2021年嘻哈僅占音樂版權交易的3%。

據(jù)會計事務所Citrin Cooperman音樂經(jīng)濟學和估值業(yè)務的主管Nari Matsuura統(tǒng)計，嘻哈和拉丁音樂從2022開始逐漸在音樂版權交易市場受到歡迎，并且五年前估值通常低于市場其他類別，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趕上來了。

比如，2022年年初，已故嘻哈歌手Juice WRLD的90%的母帶權和他所占發(fā)行權的90%以9位數(shù)價格賣給Opus音樂集團；還有 Dr.Dre在今年1月將自己的部分音樂版權賣給了環(huán)球音樂和三葉草資本，估計交易價超過2億美元，出售內(nèi)容包括兩張個人專輯的流媒體收入、制作人版稅，以及專輯《The Chronic》的詞曲版權。

而且，由于嘻哈音樂的采樣傳統(tǒng)，這類曲庫收購后能立刻創(chuàng)造收入。

比如麻辣雞Nicki Minaj的《Super Freaky Girl》采樣了Rick James的《Super Freak》，這首歌火了之后，有后者部分版權的Hipgnosis立刻受到啟發(fā)，投資了Beat交易平臺Beatclub，并將曲庫開放給平臺上的制作人們用于采樣，如此，每次這些歌曲播放時，Hipgnosis也能收到一些版稅。

在Hipgnosis看來，音樂具有長期的價值，尤其是隨著體育、游戲場景的發(fā)展，音樂的使用場景和版稅收入將更加豐富。秉持類似想法的私募股權高管常常引用高盛的預測來佐證他們的信念。2022年，高盛幾乎上調(diào)了對音樂行業(yè)各方面指標的預期，認為靠著流媒體收入的高速發(fā)展，全球音樂行業(yè)年度收入可達到1310億美元。

在這樣的背景下，“另類投資派”代表Hipgnosis的核心觀念是，音樂會成為像黃金或石油一樣的理財產(chǎn)品，甚至音樂比黃金石油還要更好。因為音樂是唯一和酒精一樣，不論人們心情好還是不好，都會消費的東西。

類似的還有Lyric Financial、Round Hill，都是通過挖掘音樂收入的細分場景提高音樂授權許可收入，進而提高音樂版稅的現(xiàn)金流，使其成為收益穩(wěn)定且有競爭力的理財產(chǎn)品。

除了深挖音樂版權收入潛力之外，由于音樂版權收入與全球經(jīng)濟的弱相關性，還有不少私募公司會將子公司的曲庫作為抵押來發(fā)行債券。這對于尋求積極管理資產(chǎn)負債表，或希望破常規(guī)銀行貸款和無擔保公司債市場等融資方案的公司而言，都是優(yōu)選。

2021年，私募股權公司Northleaf Capital就曾將子公司Spirit音樂集團的曲庫抵押，用于發(fā)行資產(chǎn)抵押證券（Asset-backed Securities），籌集了超過3億美元，還得到了Kroll債券評級機構“A”評級。

此后，抵押曲庫發(fā)行債券的還包括KKR子公司Chord Music、黑石集團合作的Hipgnosis以及黑石集團全資子公司美國音樂許可協(xié)會SESAC。

2022年11月，金融巨頭阿波羅全球管理抵押Concord的曲庫，發(fā)行了16.5億美元的資產(chǎn)抵押證券，用于Concord自身的未來發(fā)展。Concord介紹，此次不論是曲庫規(guī)模還是證券規(guī)模來看，都是業(yè)內(nèi)最大規(guī)模的音樂版權資產(chǎn)擔保發(fā)行。據(jù)悉，此次曲庫價值超過40億美元，貸款價值比（Loan to Value Ratio）約為44%，被KBRA予以“A+”評級。

尤為重要的是，這些抵押音樂資產(chǎn)而發(fā)行的債券都獲得了優(yōu)秀的評級，這或許會引發(fā)更多資本效仿。

回顧這幾年瘋狂的音樂版權交易，隨著利率上升、市場冷靜，看好音樂版權長期價值的玩家們才格外顯眼。他們可以通過授權許可、音樂IP等方式深挖音樂版權的價值，讓音樂版權成為優(yōu)質(zhì)的理財產(chǎn)品，還可以將其作為金融工具，用于融資或優(yōu)化資產(chǎn)負債表，讓音樂版權成為優(yōu)質(zhì)的抵押資產(chǎn)。

就如同MBW在2021年描述的那樣，不要只看見幾十上百億進入音樂行業(yè)，也要看見他們?yōu)橐魳钒鏅嗟膬r值評定，如何讓音樂版權不斷升值。“‘金融推動音樂行業(yè)發(fā)展’或許會成為音樂行業(yè)的下一個重要故事，并使得音樂版權更加蓬勃地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