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傳媒職場 羅千 阮雨
編輯｜吳楩
東方甄選直播間里，原新東方老師董宇暉既能用流利的英文介紹商品，也能隨口用“我沒有帶你去看過長白山皚皚的白雪，我沒有帶你感受過十月田間吹過的微風，我沒有帶你去看過沉甸甸的彎下腰猶如智者一般的谷穗”來形容商品，還能從杜甫、蘇東坡談到尼采、黑格爾、莎士比亞。知識型賣貨一時在抖音直播間大火，人們被新東方老師的淵博的知識和幽默的風格吸引。
不僅如此，直播間的大火還帶動新東方在資本市場的上漲。新東方在線執(zhí)行董事兼CFO尹強在2022財年業(yè)績電話會上稱，東方甄選近三個月商品交易總額在20億元左右，已實現(xiàn)盈利。
目前來看，新東方的轉型之路已漸漸走入正軌。
然而在2021年雙減政策實行之后，新東方經(jīng)歷種種陣痛——K9教育、在線教育等業(yè)務板塊均受到?jīng)_擊，教培行業(yè)的頂峰已一去不復返?！案渤仓拢灿型曷?。”三位新東方老師同樣受到?jīng)_擊，在雙減的寒風下離開教培行業(yè)。離開新東方的老師何去何從？是和新東方一樣在轉型路上愈挫愈勇，還是在寒風中保守己業(yè)？
本期【傳媒職場】講述三位離開新東方的老師的故事。
Part.1成長在新東方
對于桑梓唯來說，來到新東方并成為一名老師純屬機緣巧合，本科學習新聞的她畢業(yè)后入職過其他三家公司。本來想投遞新東方新媒體運營崗位的她，陰差陽錯投到了教師崗位，最終桑梓唯通過了面試的試課，于2020年1月正式加入了新東方。
桑梓唯加入的是優(yōu)能一對一部門，并經(jīng)過了三個月的崗前培訓。在新東方嚴謹?shù)呐嘤栿w系中，包括桑梓唯在內的新老師的成長非?？欤嘤栔袝嬖V你初中學生學習的知識點分布，磨練備課技巧、授課技巧等一系列專業(yè)技能；同時也積累了很多兒童心理學以及和家長溝通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桑梓唯表示，“對于非雙一流高校畢業(yè)的學生來說，新東方是一個不錯的平臺和去向，它有完整的培訓體系，幾乎是能讓任何小白成長為有素養(yǎng)的老師，同時它也有非常明確的上升空間和通道?！?/p>
三個月后，桑梓唯正式成為了一名新東方老師，給初中學生上一對一的課程。她介紹，“學生開學的話，就是周內的晚上和周末上課。學生放寒暑假的時候，課比較多且集中，可能要連著上兩周，每天上十個小時?！?/p>
2020年6月研究生畢業(yè)后，王佳也選擇成為一名新東方老師。本科和研究生都學習新聞的她，本想去最貼近她專業(yè)的媒體行業(yè)“闖蕩一番”。但是因為疫情爆發(fā)，王佳說，“媒體校招那年開始得晚，流程也長，給offer的時間比新東方晚很多。”結合實際情況，考慮到自己已經(jīng)在新東方做過近兩年的兼職教師，新東方的待遇也還不錯，于是決定和新東方簽約。
王佳加入的部門需要她面對鏡頭，給在線上的學生上課。為了上好一門課，團隊老師需要從大綱設計、資料收集、內容制作、課堂模擬等過程開始準備。作為上課的老師，要學會設計吸引學生注意力的情景劇，要寫逐字稿，要和團隊一起磨上十遍課，要根據(jù)自己的風格設計PPT。 只有向著完美這個標準打磨的課程，最終才能呈現(xiàn)在學生面前。“我認為對于新老師來說，難度最大是課程設計，因為課程的設計直接決定我的課程的節(jié)奏是怎么樣的，怎么帶領學生學習?！?/p>
和桑梓唯、王佳相比，陳雨做新東方老師的時間比較長，她當了四年的優(yōu)能一對一老師，教學的孩子的年級范圍從小學一年級到初中三年級都有涉及，也帶過幾個高中學生，有著較為豐富的教學經(jīng)驗。
談及在新東方工作的感受，她表示，“一直以來都在跟學生打交道，你跟他的關系會很簡單、單純，沒有職場的‘勾心斗角’。在新東方工作時間相對來說也比較自由，在沒有課的時候你可以自己安排時間寫講義或者備課?！?/p>
Part.2 “不會再做老師了”
雙減政策的到來對新東方在內的教培行業(yè)造成了巨大的沖擊，K9 業(yè)務也被迫踩下了急剎車。2021年11月15日，這家中國最大的民辦教育服務提供商宣布，2021年底前，全國所有學習中心不再提供K9學科類培訓服務，這部分業(yè)務約占新東方營收的60%。
“7月政策剛剛下發(fā)時，我還沒覺得有什么。直到十月份的時候才意識嚴重性?！鄙ｈ魑ū硎颈緛硐氲裙景阉o退拿“n+1”的補償，但到十月底她已經(jīng)拿到了一家媒體的記者offer。于是拿到offer的她選擇主動離職。
在新東方做了一年的講師后的王佳本來跳槽到了另一家教培公司，三個月后，她同樣離開了教培行業(yè)。gap了兩個月后，她成功入職一家媒體，正式成為了記者。
陳雨在21年12月底從新東方離職后，仍然在新東方做了六個月的代課老師。在七月份雙減政策出來后，陳雨做了兩方面的準備：一方面如果裁員的話她準備轉到高中部，因為受影響最大的是覆蓋小學和初中的義務教育學科，高中部的課程則暫時受影響較??；另一方面也準備去申請學校繼續(xù)讀研。
最終陳雨選擇了后者，她拿到了2022年香港某大學秋季入學的研究生錄取通知書，“其實我的第一志愿申請的基本都是跟英語教育相關的，但是申請的結果不是特別好。于是我就決定換條路，回歸本專業(yè)，試著申請傳播學，然后就成功錄取了?！?/p>
然而，這個錄取結果徹底改變了陳雨的職業(yè)規(guī)劃，她說，“之后不會再選擇當老師了。”
Part.3 從老師到記者，從簡單到復雜
“昨天所有的榮譽，已變成遙遠的回憶，辛辛苦苦已度過半生，今夜重又走進風雨……看成敗人生豪邁，只不過是從頭再來?！?/p>
在2021年11月16日新東方28周年的活動上，新東方的高管團隊錄制了《從頭再來》這首歌。
從2021年12 月開始，新東方利用直播教室的技術及現(xiàn)有的人才庫轉型探索直播電商業(yè)務，建立了全新的電商平臺東方甄選，通過直播營銷銷售優(yōu)質農(nóng)產(chǎn)品及其他產(chǎn)品， 以“知識帶貨”直播形式，于2022 年 6 月成功“破圈”，迅速積累了大量的流量及人氣，商品交易總額迅速增長超過 6000 萬元，場觀人次在峰值處達到 6000 萬人次。
對于新東方這次的轉型，桑梓唯說：“我個人認為還是比較成功的，不僅用寓教于樂的方式來展開學習，同時兼顧了商業(yè)目的的實現(xiàn)?！?/p>
王佳表示，“從新東方的成功轉型可以看出俞敏洪還是很有危機意識的，同時新東方代表的一種堅韌的品格也影響著我，在我做記者遇到困難時，我作為一個曾經(jīng)的新東方人，不能輕易放棄?！?/p>
新東方在轉型，對于部分從新東方離職的老師也是如此。
2021年10月底，桑梓唯成為某細分領域商業(yè)媒體的一名記者?！霸趧偖厴I(yè)時，我曾通過實習在一家區(qū)塊鏈自媒體成功轉正，做過一段時間的記者，所以也積累了一些作品。”她認為，比起其他行業(yè)，在媒體或者新聞業(yè)，如果不是去頂級的央媒，只要有能力、有作品就有很大入局的可能。
在入職的第一天，還有些局促的她佯裝成開朗陽光的模樣，積極地和同事交流。但同時也感受到一絲恍惚，從新東方來到這里，像又一次從學校畢業(yè)。在這里，無論是人際關系，還是業(yè)務溝通，都比新東方更復雜。
王佳也在離開教培行業(yè)兩個月后，順利入職媒體。談及轉型成功的原因，她認為，一方面她本身“硬件”不錯：本科生和碩士都是新聞專業(yè)，在上學時也有在媒體實習，有積累一定的經(jīng)驗和作品；讀書時考取了證券從業(yè)資格和基金從業(yè)資格，在財經(jīng)領域的知識并不是空白的；同時，她在新東方的工作經(jīng)歷證明了她的英語能力。另一方面，她表示，記者這個職業(yè)本身就有包容性在，有很多來自不同行業(yè)的人成為記者的先例。
成為記者后，王佳每周的工作就是找選題，報選題，然后采訪寫稿。她坦言，“做記者對于我來說還是有一定挑戰(zhàn)的，有許多要學習的地方。”
剛入職的王佳，對新聞的實踐操作偏少，對行業(yè)的理解也不深刻，常常因為找不到新聞點而發(fā)愁，參加企業(yè)的媒體發(fā)布會，面對企業(yè)方給的上萬字的材料一籌莫展，有時候梳理、提煉后才發(fā)現(xiàn)，里面只有幾百字的內容可以用。
王佳同樣認為，在新東方做老師時，人際關系比較簡單，但做記者就有它的復雜性。“你在采訪時，可能對方會撒謊，也會面臨拒絕，但這讓我看到了世界真實多面的部分，見識更多的人、更多的事，所以記者這份職業(yè)的復雜性也是吸引我的點”
從老師到記者，是身份也是角色上的轉變。在新東方工作要根據(jù)學生的時間來安排，學生開學的時候是周中的晚上和周末上課，到了寒暑假和周末，要補課的學生多了，上課的量也多了。桑梓唯說，“最累的時候連著上兩周課，從早上八點到晚上九點，去掉中間休息的時間要上十個小時。當記者后朝九晚五，跟普通的上班族差不多，生活實際上規(guī)律了很多，不會像以前會因為第二天要上課而焦慮得睡不著。”
不僅在工作模式和工作時間上有不同，薪資上也有差異，基本上當記者的收入會少于在新東方的收入。王佳表示，“工資可以說是腰斬。”
在新東方做老師基本上是按照底薪加上課時費的形式，底薪視不同城市是一到兩千左右，課時費占工資大頭。桑梓唯說，“如果你一個月有120個課時，一個月大概就可以有一萬塊的收入，并且新東方會根據(jù)學生在你這上課的時間，設置一個課消獎金，所以算下來一個月可以有13K—15K，甚至有些課多的老師平均月薪能達到2萬。但我最開始在自媒體時，一周寫一篇稿子，工資就是九千左右?！?/p>
對于新東方的老師來說， 能成功轉型的還是少數(shù)。陳雨的部門同事大部分還是留在教培行業(yè)，對此境況，她不由嘆息，“一方面現(xiàn)在大環(huán)境也不好，大家還在尋找一個過渡；另一方面和學生打交道久了，比較難適應其他行業(yè)氛圍?！?/p>
桑梓唯的同事也是如此，大多依附一些小的教培機構或者依靠積累的資源和人脈“單打獨斗”。“特別是在教齡只有兩三年的老師，經(jīng)驗和資源沒有那么多，就仍掙扎在這個行業(yè)?！?/p>
對于未來規(guī)劃，桑梓唯表示，有了新東方的工作經(jīng)歷，她會考慮把英語作為基本的語言技能和新聞結合起來，把國際新聞納入今后想要發(fā)展的細分領域之一。除此之外，她也在拓展如自媒體的其他出路，積累能拿得出手的作品?！拔椰F(xiàn)在有在運營自己的微信公眾號和B站賬號，也在嘗試一些新的活法、新的通道?！?/p>
文中桑梓唯、王佳、陳雨皆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