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車市物語 彭斐
曾幾何時，人們還在吐槽車載中控屏為何越做越大，希望回歸物理按鍵時，短短幾年發(fā)展，車內物理按鍵基本消逝了。從近兩年新上市車型看，車載顯示屏不僅越做越大，多屏化也成為了一種趨勢。
近期上市的理想L9，不僅中控屏和副駕娛樂屏均為15.7英寸OLED屏幕，還在車頂搞了塊15.7英寸的小電視，甚至在方向盤上也采用了交互屏，整個座艙充滿“屏”的味道。
理想L9（圖源：理想官圖）
往車里塞更大、更多的屏幕，似乎已成為了一種主流。在傳統(tǒng)汽車陣營中，奔馳霸氣地在EQS里塞進1.41米長的大連屏，兩個前排座椅均配備一塊屏幕；寶馬在7系后排也塞了一塊31英寸的“大彩電”。
似乎現(xiàn)在的新車，不塞幾塊大屏幕，都不好意思叫智能汽車。但屏幕越來越多就是智能化嗎？業(yè)內也有不一樣的聲音，比如新勢力代表何小鵬近日在一檔采訪節(jié)目中稱：“我是比較堅定反對汽車里面有很多屏幕的?！?/p>
更早前，走清流路線的馬自達也曾宣布，在未來將移除旗下所有車型中的中控大屏幕，只保留一小塊顯示屏。
智能座艙作為一項車內服務，被越來越多的車企作為主要賣點無可厚非，但如果冷靜思考，在自動駕駛還沒有真正到來之前，過度追求大屏、多屏，無實體按鍵的駕駛座艙，到底是消費者的真實需求，還是消費陷阱？
01 多屏是消費者的正確需求？
車內屏幕的出現(xiàn)，最早就是為了娛樂，這一點直到今天也是如此。
上世紀70年代，當錄音機和磁帶出現(xiàn)后，車內屏幕開始顯示液晶數(shù)字和黑白屏。到2006年，全球衛(wèi)星定位系統(tǒng)開放了民用，車載屏幕在功能上發(fā)生巨變，對開車來說最重要的導航一直保留至今。
時間至2012年，特斯拉為Model S首次推出17英寸液晶顯示屏，顛覆了大眾的傳統(tǒng)認知。減少零部件一直是馬斯克的主觀意愿，Model S將原本汽車中的空調調節(jié)、車內娛樂設備調節(jié)等功能全部集成到一個大屏中，除了應急燈等法律要求保留的實體開關，其他數(shù)十個物理鍵都被淘汰了。
在特斯拉的影響下，到了2022年，十萬元級的新款汽車里配備一個十幾英寸的大屏，也已經(jīng)變得再普通不過。根據(jù)汽車之家研究院大數(shù)據(jù)顯示，5月新車尤為偏愛巨型中控屏，占比達一年新高。
圖源：汽車之家研究院大數(shù)據(jù)
如果說特斯拉以一己之力重新定義了傳統(tǒng)車輛中的實體按鈕，帶動了電動汽車和豪華品牌加快搭載大屏的速度，那么理想將L9直接搬離了傳統(tǒng)意義上的汽車市場，放到了房地產(chǎn)市場和消費電子市場的維度。在L9發(fā)布會上，開場的10多分鐘，李想聊的更多的是車內空間的舒適度，仿佛是在介紹一間精裝修的一居室。
市場對于這款車的反應呈兩極化，反應最大的一個點則集中在車內滿滿都是屏。
“堅定反對汽車里面有很多屏幕”的何小鵬日前稱，“屏幕多的基礎是車里有很多人，但一臺車，多少時間比例有多少個人，再乘以一個比例系數(shù)，他們在用不同的屏幕，投入產(chǎn)出比，這個沒太大價值。”
近日，長城汽車在宣傳拿鐵DHT-PHEV時，也隱晦地說了一句話，“沉浸后排游戲，還是關注生命安全？在后排小世界，安全比娛樂更重要?！睒I(yè)內似乎都將槍口對準了理想。
其實早在2021年底的NIO Day上，蔚來創(chuàng)始人李斌在介紹新車型ET5搭載了AR/VR技術的全景數(shù)字座艙時，就對理想進行了“暗諷”——“車上其實不需要那么多大屏?！?/p>
而李想則第一時間在微博上反擊：“不要輕易定義那些你連用都沒用過的產(chǎn)品。”李想一一羅列出了VR交互的諸多問題，并稱，在什么功能都沒實現(xiàn)前就誤導消費者屏幕無用論，是缺乏最基本的產(chǎn)品嘗試和敬畏心。
圖源：微博
當然，也有不少業(yè)內人士力挺李想，“滿足客戶簡單需求的時代已經(jīng)過去，我們要在客戶產(chǎn)生需求之前，幫他找到正確的需求。”
那么，多屏真是消費者的正確需求嗎？起碼從網(wǎng)友的評論看，絕大多數(shù)比較贊同何小鵬的看法。
一位理想ONE車主也對車市物語稱，“L9車內屏幕實在太多太大了，而且不管你想不想要，標配硬要塞給你，強制增加了購車成本?！?/p>
“說是L9后排可以讓孩子和全家玩，你心想，哪個奶爸會真的讓孩子在車上寫作業(yè)和打游戲，還要不要眼睛了？就算想讓孩子安靜一會，給他玩游戲，可接下來恐怕是要清理孩子暈車后的嘔吐物了?！?/p>
作為一名產(chǎn)品經(jīng)理，李想稱自己一定會先做用戶需求和實現(xiàn)邏輯的詳細驗證，這方面是非常專業(yè)的。后排玩游戲的功能需求，一定是有的，可這功能到底是為孩子準備的，還是為男主人的“第三空間”準備的？這里就心照不宣了。
理想L9官圖
02 “屏幕內卷”背后的隱患
實際上，車載大屏的發(fā)展一直讓很多汽車死忠粉不能接受。
一方面，取消物理按鍵增大了誤觸的幾率，操作屏幕的安全性比物理鍵差；另一方面，很多汽車的中控屏使用起來并沒有廣告里說的那般絲滑，開啟慢、車機卡頓、畫面質量差等普遍存在。
但近年來隨著座艙軟件系統(tǒng)升級，高算力芯片的搭載，新的硬件與軟件架構提升了用戶的體驗，在一些新車型上看到的用戶吐槽逐漸變少。
比較有代表的例子是華為和小康賽力斯合作的問界M5，其搭載了基于HarmonyOS的智能座艙，已涵蓋娛樂、游戲、親子等多種車載場景，由于做了專項適配，整個操作上順暢，簡潔的HMI設計，也讓用戶減少了學習成本。
沒有了軟硬件上條條框框的限制，車企在座艙的很多設計思路得到了釋放，屏幕“內卷化”也逐漸開始：中控板全是屏，車窗上也有屏，座椅后備也是屏，車頂也可以安上屏……這些屏不僅要產(chǎn)生聯(lián)動，甚至還要強加一種堪比電影院和KTV的氛圍感。
比如，飛凡R7車內搭載的43英寸寬幅真彩三聯(lián)屏，官方宣稱創(chuàng)下了中國品牌最大尺寸的車載三聯(lián)屏的紀錄；嵐圖FREE也搭載了三塊12.3英寸的三聯(lián)屏；奔馳EQS三塊屏完全取代了實體按鍵，整體長達1.41米的寬度，前排座椅后面均配備兩塊大屏，尺寸為12.3英寸，就連后排音響系統(tǒng)和空調調節(jié)也帶有屏幕控制。
奔馳EQS內飾官圖
相比之下，蔚來和小鵬兩家均未采用三聯(lián)屏的設計，在大屏上也沒有那么執(zhí)著。何小鵬認為，屏幕多實際上會有很多問題，比如功耗大、對車輛續(xù)航的影響等。
而李斌的終極目標一直是消滅車內屏幕，要用AR（增強現(xiàn)實）和VR（虛擬現(xiàn)實）眼鏡來代替實體屏幕。奧迪也有類似的想法，給后排乘客準備一個VR眼鏡，這樣對駕駛人干擾更少，卻不影響后排乘客看電影、聽音樂、打游戲的體驗。
在“屏幕內卷”的當下，車企也對材料進行了大補課，讓車機體驗無限接近于手機。譬如，理想L9車內三塊大屏、蔚來ET7的中控均為OLED屏。而上一代的車載屏幕還停留在顯示像素差、價格低廉的LCD屏。
雖然OLED 屏對比度高、視角寬、響應快，但也有缺陷。業(yè)內人士稱，“由于其自身依靠有機物實現(xiàn)發(fā)光，故而壽命短，能承受的溫度范圍比較窄，存在燒屏現(xiàn)象，并不完全適合車規(guī)級要求。”目前的車企似乎也并沒有針對這個問題進行解答。
“一些車企用OLED屏或多屏作為沖擊高端、做溢價的手段，但實際是脫離了汽車的本質屬性?！币晃徊辉妇呙钠嚪治鰩煂囀形镎Z稱，“大家看到的是視覺沖擊，但實際意義不大，多屏的背后是事故下的碰撞安全隱患，以后車內尤其二排安全是個問題，希望車企不要跑偏了?！?/p>
雪鐵龍高端品牌DS首席設計師Thierry Métroz也曾表達看法：“車輛擁有更多屏幕是一個大趨勢，但這有點愚蠢，因為實際上這些多出來的屏幕并沒有帶來更多的功能?！盩hierry Métroz同時認為，越來越多的屏幕也會對駕駛員造成更多干擾，從而對行車安全造成影響。
眼下，車企在進入智能汽車軍備賽上免不了在過度堆料，這可能帶來的問題就是，用到的科技或設計可能并不是我們所需要的，而在后期使用過程中，系統(tǒng)能耗、維修費用等，也會對用車經(jīng)濟性造成一定影響，甚至在某些功能層面，還存在負向的風險。
03 “娛樂至死”已蔓延至車上
所謂的顛覆式創(chuàng)新，并不是把一堆高科技的東西堆砌在一起，還需要考慮使用環(huán)境場景。即使用戶已經(jīng)習慣了手機觸屏產(chǎn)品，但汽車作為交通工具，在自動駕駛尚未普及的當下，還需要考慮安全問題。
英國交通運輸研究實驗室（TRL）在2020年的一項研究中發(fā)現(xiàn)，用觸摸屏方式設置空調參數(shù)，要比物理按鍵多花兩倍時間。德國一位特斯拉Model 3車主，就是在用中控屏調整雨刮器速度時，造成交通事故。
根據(jù)羅蘭貝格國際管理咨詢公司預測，到2030年L4、L5高級別自動駕駛滲透率將達到5%，L2、L3級別的智能駕駛滲透率為60%。從實際結果來看，這一預測過于樂觀。
當前自動駕駛技術發(fā)展的趨緩，導致的結果是為了抬高整車售價和加強與同行競爭力，車企會將智能座艙作為博取眼球和流量的方式。行業(yè)人士稱，“部分車企開始過分強調車載娛樂系統(tǒng)是如何優(yōu)化駕駛體驗，反而忽視了娛樂系統(tǒng)帶來的風險?！?/p>
最早在車內添加游戲想法的是特斯拉，當時是馬斯克為將來自動駕駛技術成熟時，讓乘客有更多的娛樂選擇而設計。
但現(xiàn)在看來，車載游戲的應用、智能座艙的“第三空間”已經(jīng)過早走到了自動駕駛的前面。因此，特斯拉不得不在游戲運行時添加上一條警告信息：“只有乘客才能在汽車行駛時啟動游戲”，部分車企也將娛樂系統(tǒng)搬到了后排，盡管如此，也不排除分散駕駛員注意力的風險。
我們不否認，從最初的按鍵、觸摸屏，到目前的語音、手勢交互，再到未來的多模交互、情緒交互，汽車智能座艙會逐步變得更智能、更主動，未來大屏、多屏一定是發(fā)展趨勢。但眼下，關于多屏交互的安全性，以及駕駛員操作流暢的問題，車企并沒有得到完全解決。
一位汽車電子領域從業(yè)人員王碩（化名）對車市物語稱，“大多數(shù)車企推出的一些手勢、語音指令，‘智商’仍然停留在低齡兒童階段。不要指望車機的硬件像更換電腦顯卡一樣簡單，汽車的交互方式、芯片算力等都是在出廠時就設定好的，車機迭代速度有限?！?/p>
圖源：高通官圖
實際上，車企堆砌屏幕，強調娛樂系統(tǒng)體驗增值，背后還有一個很大的私心——奪取用戶時間和注意力。在如今的世界，人的注意力是最值錢的，養(yǎng)活了數(shù)以萬計的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娛樂公司和影視公司。
除了充電呆在車內的時間被拉長，還有下班后車內獨處，以及周末送小孩車內休憩等場景都會被放大，游戲和影音是爭取用戶時間及注意力的有效手段，車企也試圖通過車內屏幕來奪取你身上最貴的資源，并把它作為流量收入的質押物品。
在“娛樂至死”的世界，生活本已充斥著各種電子產(chǎn)品，輕易地踩碎我們本就不堅固的理性防御，如今還要眼睜睜地看到它蔓延至車上。
如果有選擇，你是希望坐在車內，輕松愜意地觀賞路途風景，還是會讓一塊屏幕掌控自己的喜怒哀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