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娛樂資本論 尖椒
近日，《乘船而去》的導演陳小雨在社交平臺上發(fā)聲，控訴部分藝聯加盟影院采取各種手段虛假排片。
不止正在熱映的《人海同游》，陳小雨向娛樂資本論提供的截圖顯示，今年4月，部分影城排映《乘船而去》時以滿座鎖場、陰間時段排片或高價VIP廳排映方式“虛假排片”。
《人海同游》和《乘船而去》均為藝聯專線發(fā)行，一般來說只有加盟藝聯的影院有排映資格（根據影片不同，可能會有某地區(qū)全線發(fā)行），藝聯會在影片上映前向影城發(fā)放排片指導建議函，對具體排片場次做出要求。
圖片來源：微博@院線電影資料庫
藝聯全名為“全國藝術電影放映聯盟”，成立于2016年，致力于發(fā)行放映具有獨特藝術價值的中外影片。官網顯示，加盟影院應承諾至少提供1塊銀幕，每天排映3場藝聯上線影片，每周至少為藝聯上線影片提供10個黃金場。
截至藝聯官微2023年3月初公布的數據，全國共有2654家影院加盟。就在2023年3月31日，藝聯曾宣布清退沒有排映兩部藝聯專線影片的239家影院，獲得行業(yè)內外的不少支持。
而這次陳小雨反映的問題顯然更加隱蔽：部分影城有排片，第三方平臺也會有排映場次記錄，但實際上在用各種手段阻止觀眾入場。
從2017年全國藝聯發(fā)行的第一部《海邊的曼徹斯特》開始，藝聯專線發(fā)行的一些優(yōu)質片單以高上座率吸引更多影院選擇加盟。但同時，影院也應該要接受這種特定形式的“搭售”：既可以排映像《三塊廣告牌》《波西米亞狂想曲》這樣的賣座影片，也需要遵守規(guī)則，接受藝聯對于其他影片的排映要求。
陳小雨理解目前影院所面臨的經營壓力，他這次發(fā)聲的初衷也是希望能維護好藝聯目前的制度，因為對他這種小成本藝術片創(chuàng)作者來說，藝聯仍然是目前最有效的發(fā)行方式。
01
陰間場次、滿場鎖座、高價售賣，“虛假排片”傷了誰？
今年4月《乘船而去》上映期間，導演陳小雨時常會收到一些觀眾的私信：
“導演，為什么今天同城市兩家距離不遠的影院，一家滿場無票，另一家空無一人?！薄埃ㄟ@家影院）每天都是滿座，從上映開始一直沒機會看到?！?/p>
他根據觀眾反映的情況去購票平臺搜索，發(fā)現不少影院明顯有“虛假排片”的現象：滿場鎖座和排映“陰間”時段是較為常用的方法，比如早上9點之前連續(xù)排映3場，并全程鎖座。還有一些更隱秘的方法：有觀眾反映某影城同檔期影片僅20至30元票價，但《乘船而去》高達83元，且每場僅有一個座位出售。
陳小雨提供的部分截圖
根據陳小雨提供的數十張證據截圖，小娛查詢貓眼專業(yè)版信息發(fā)現，南昌一家影城4月12日排映4場，全部顯示滿座，當天未產生票房。南京一家影城4月14日排映了4場《乘船而去》，包含1場黃金場，定價近200元，在當天凌晨全部顯示滿座，沒有產生票房。上海一家影城在4月12日至14日排了兩天101元的VIP廳以及一天普通廳之后，沒有售出一張票，15日起便不再排片......
如果不是當時留存證據，“虛假排片”很難被發(fā)現，因為第三方平臺上有場次排映記錄，但沒有產生票房，表面上是“影片不夠吸引人，沒有人購票”，而影院本身的鎖場、高額定價、陰間排片等因素都被隱藏。
影院進行虛假排片的目的一是為了完成藝聯的要求，二也是想達成空場?！氨绕鹂請觯霸焊轮挥幸粌蓚€人買票觀看。”陳小雨告訴我們，他能理解影院有成本壓力，“一旦影片放映，影院會產生電費、放映機損耗等成本，根據影廳大小和放映機尺寸，從幾十塊到200塊不等，而空場至少不產生這些成本?！?/p>
虛假排片首先影響的是影片的上座率，場次變多但實際觀影人次減少，又會進一步影響后續(xù)排片。另外受影響最大的是觀眾體驗，“一些觀眾特意跑大老遠來觀看，結果發(fā)現買不到票?！?/p>
因此，陳小雨希望加盟藝聯的影院能信守承諾，“如果無法達到排映要求，可以選擇不加盟。”
蒸騰影業(yè)的項目經理朱先生從事藝術片發(fā)行多年，在他看來，“目前的市場環(huán)境下，許多影片都會出現一定量的所謂虛假場次，實質上是影片上座率帶給影院的預期與片方場次需求的不匹配。”
但他也認為影院應該主動維護藝聯專線生態(tài)環(huán)境，“藝聯本身有準入機制，會對加盟的影院有所要求，加盟的影院也需要考慮自身條件決定是否加入，排映相對賣座的藝聯專線電影，同時也要接受其他可能沒有那么賣座的藝聯影片的排映。因為這是一個整體的規(guī)則，并不特別針對某一家影城或某一部片子?！?/p>
藝聯影院加盟基本條件
對于此次發(fā)聲，陳小雨也表達過擔心：“會不會得罪一些人？”但他仍然想保護現有的藝聯專線發(fā)行制度，“如果這個情況愈演愈烈，誰都不發(fā)聲，可能最后虛假排片的數量越來越多，最后傷害的還是藝聯發(fā)行模式和藝術片本身?！?/p>
02
藝術片宣發(fā)困境何解？
對于像陳小雨這樣的創(chuàng)作者來說，走藝聯專線仍然是目前影片發(fā)行最有效的方式。
“首先能夠走藝聯專線發(fā)行的影片本身要經過內部評審，藝聯不發(fā)熱門檔期，每個小檔期也只發(fā)一部影片，觀眾會認為藝聯發(fā)行影片有質量保證。其次，藝聯在宣發(fā)上會提供很多幫助，比如會根據不同影片設計周邊，用于路演場等特殊場次，藝聯本身的宣傳渠道也會提供支持?！?/p>
陳小雨對比發(fā)現，同期上映未走藝聯專線發(fā)行的影片，排片狀況更為堪憂。
據貓眼專業(yè)版信息，《人海同游》上映首周全國平均排映總場次能達到3000場以上，最多的一天有4000余場。
而未走藝聯專線發(fā)行的《何處生長》上映首日接近1500場，兩天后不到300場?！独寺臄嗾隆穾缀跏锹惆l(fā)，上映首日全國僅91場，三天后已經只有十余場。
朱先生補充道，藝術片與藝聯的合作首先是一個雙向選擇的結果。藝聯需要對影片進行評審，片方和宣發(fā)方也需要考慮影片特性和宣發(fā)預算情況?！袄缭谛l(fā)預算不足的情況下，如能與藝聯達成合作，意味著可以有更多的預算用于影片的宣傳營銷上，讓影片有機會觸達更多的觀眾”。
據了解，目前商業(yè)片的宣發(fā)預算與制片成本的比例會接近1：1，熱門檔期預算比例更高。而小成本的藝術片如《人海同游》、《乘船而去》的宣發(fā)費更多還是依靠政府或行業(yè)的專項資（基）金補貼。
即使實現了藝聯專線上映，小成本藝術片宣發(fā)仍然需要根據影片特性尋找相匹配的市場與觀眾。
“文藝片的宣發(fā)工作，簡而言之就是‘螺螄殼里做道場’。雖然片子‘小’預算少，但宣發(fā)工作其實和商業(yè)片是一樣的。路演、觀影團合作、首映禮，抖音、豆瓣、小紅書、微博等渠道均有投入，如何利用好有限的資金，對影片宣發(fā)方都是考驗。”朱先生說。蒸騰影業(yè)參與宣發(fā)的《乘船而去》和《人海同游》根據影片故事的發(fā)生地和人物背景，分別在江浙滬和廣東兩地做了相對的宣發(fā)資源傾斜。例如《乘船而去》與江浙滬區(qū)域影評人、媒體進行深度合作，邀請當地娛樂類、生活類KOL參加觀影活動，打透圈層。最終江浙滬地區(qū)票房占到總票房的三分之一以上。
“其實藝聯加盟影城也有很多可以在藝術片放映上盈利，重點在于是否花心思?！比缃癜冫悓m、百老匯、萬達等院線影城都會對藝術片的排映做更多規(guī)劃。朱先生舉例稱，在藝聯的幫助下，《人海同游》就與萬達、萬象影城兩家頭部院線達成合作，制作了兩款典藏版海報，聯合特典場贈送，共同促進黃金場次的排片與上座率。
目前，藝聯加盟影院多達2000多家，如果要在每一部藝聯影片上映時監(jiān)督其是否排映到位確實存在一定困難。博主“董小姐聊電影”也認為，“現在攤子鋪得太大，還是需要對加盟影院精選?！?/p>
小娛發(fā)現，去年3月，藝聯發(fā)布“最新加盟影院名單”時，曾稱“未來每個月都會更新一波加盟影院名單”，但在當月底清退了239家未排映《困在心緒里的兒子》和《生無可戀的奧托》的影院之后，最新的加盟影院名單也未再公開更新。
另外，在目前電影大盤都漸冷的情況下，如何讓觀眾走進影院更為關鍵。而藝術片的發(fā)行仍需要創(chuàng)作者、影城和觀眾的多方努力，正如朱先生所說，“這個循環(huán)離不開藝聯，離不開院線，更離不開觀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