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智谷趨勢 華南索羅斯
貴州茅臺,“張德芹新政”來了!第一個大動作,就指向了經銷商。
一星期前,這位茅臺新掌門剛剛在股東大會上強調“經銷商是我們的家人”,很快就履行了諾言:
茅臺的“后門”,被堵上了。
此前,部分滿足條件的企業(yè)可以向茅臺提出申請,直接以零售指導價(也就是1499元/瓶)每個月獲得一定數量的飛天茅臺酒。這有點像是“走后門”。
而在昨夜,一些省份傳出消息,這種供貨方式被喊停了。
此番大動作,對經銷商是大利好。在茅臺散飛價格跌破2600元大關,逼近2500元“生死線”的當口,更顯雪中送炭,引起外界高度關注。
當然,對張德芹而言,這可能僅僅是一個開始。
他的首次亮相,傳遞出豐富的信號,茅臺也許會從高舉高打的模式,轉向一種更為低調務實的新姿態(tài)。
履新30天,茅臺新掌門的感覺如何?張德芹自稱:“戰(zhàn)戰(zhàn)兢兢”。
為什么?
站在市值層面,超兩萬億的貴州茅臺,無疑是A股的王者。茅臺一把手的位子,分量很重。
從袁仁國開始,茅臺已經連續(xù)空降了三任董事長,其中最短的只干了不到一年。
在5月28日晚的餐敘會上,很多股東其實都是第一次見他。這個看起來有些瘦削的仁懷本地人,在快步走進茅臺大酒店宴會廳之際,轉身與周遭人群揮手致意,就是他留給大多數人的第一印象。
張德芹,來源:茅臺官網
他的與眾不同,也展現得淋漓盡致:
撤銷主席臺,身著中山裝;
撤銷“茅臺美集市”,去年的民族舞、川劇變臉等表演,丹寨蠟染、木筷手作、苗族剪紙等手工,今年都沒有了;
講了四個故事,都與一線車間和貴州大山有關……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表達,今年的股東大會相比以往,有多么不尋常。
而從這些不尋常里,張德芹的形象可以用三個關鍵詞勾勒出來:
謙遜、低調、接地氣。
他的發(fā)言,全程都將姿態(tài)放得很低,脫稿演講近40分鐘,顯出真性情。
一開始,他就強調,“股東是企業(yè)的老板,是‘主人翁’,我們的管理團隊就是要為大家做好服務”。在演講中,他好幾次稱股東為“老板”。
張德芹的PPT也很簡短樸實,只有幾個提示詞,沒有博人眼球的“高大上”詞匯包裝。
對經銷商,關鍵詞則是“溫情”。上任一個多月來,張德芹數次表示“經銷商是我們的家人”,股東大會上也再度提起。
作為茅臺董事長,一舉一動都牽動整個資本和消費市場的目光。
但自上任以來,張德芹卻顯得異常低調,僅在一場公開活動中出席并致辭。事實上,他一直被視為一個“接地氣”的領導者。
張德芹是土生土長的貴州仁懷人,說話聲如洪鐘,但帶著本地口音,外地人想完全聽清、聽懂,需要費些功夫。貴州大學發(fā)酵工程專業(yè)畢業(yè)后,張德芹進入茅臺,從最基礎的生產釀造,一做就是十五年。
此后掌舵習酒,他也保持每周至少一次,早上三四點起床,只為下到一線生產車間考察。他認為只有如此,才能掌握企業(yè)生產過程中的根本問題。
在會議上,他也回應了一些頗受關注的問題,比如提價、分紅等。最重要的兩條是:
一是被問及與經銷商的關系時,張德芹稱要尊重經銷商的盈利模式;
二是談到創(chuàng)新時,他表示茅臺今年做了很多“傻事”,公司有糾錯的能力,發(fā)現不合適會馬上調整。
這位新掌門人的戰(zhàn)略思路,也隱隱浮出水面。
事實上,剛剛執(zhí)掌茅臺的張德芹,眼下案頭擺著的,正是兩大待解難題:
一是渠道,二是增長。
先說渠道問題。行業(yè)淡季,茅臺也在承壓。今年三月和六月,茅臺批價已經先后兩次跌破2500元。業(yè)內普遍認為,這一價格是茅臺批價的心理底線。
下跌原因比較復雜,旺季結束、市場存量增多等,但也有茅臺的渠道問題。
時至今日,貴州茅臺一直沿襲著計劃經濟和短缺經濟下的“價格雙軌制”模式來定價和銷售,其終端零售價遠高于1499元/瓶的建議零售價。換言之,茅臺始終未能真正做到價格完全市場化。
導致的結果,一是可能存在黑市、腐敗等滋生的空間。過去的幾年里,部分茅臺渠道經理因受賄被判刑,源頭就是權力尋租。
二是銷售利潤蛋糕中的大部分,都被經銷渠道占據。茅臺近年渠道改革的核心,都是為了“回收”經銷利潤。
比如2023年11月,茅臺針對經銷商的出廠價從969元提升至1169元,增幅20%。
這一次提價,顯然意味著茅臺又開始試圖恢復市場化機制,并有望在未來兩三年內消除市場價格雙軌制,壓縮渠道暴利,逐步理順茅臺酒的各級市場價格體系。
為此,茅臺的動作可以說,是在持續(xù)推進的。
比如加碼“i茅臺”和巽風數字世界等直銷渠道。“i茅臺”去年貢獻收入223.7億元,增速達88%。
從銷售收入口徑來看,直銷渠道與經銷渠道的占比在去年已經逼近五五開。直銷毛利率高達95.5%,超過經銷渠道6個點。
只不過,推進直銷渠道改革和平衡經銷利益之間的天平,并不容易把握。
今年3月,巽風數字世界推出“天人共釀活動”,消費者能繞開經銷商,直接兌換與飛茅規(guī)格差不多的375ml巽風酒。消息一出,經銷端的茅臺價格迅速跌破2500元。
顯然,茅臺還離不開經銷商,無法單干。
上任以來,張德芹也對經銷商表現出友好態(tài)度,甚至不乏溫情。三月,張德芹就和浙閩蘇三省的經銷商們開了個會,強調他們是“茅臺的家人”,“成長路上的重要支撐”。
如今又在部分省份暫?!捌髽I(yè)申購1499元飛天”,顯然也是為了緩解與經銷商的緊張關系,強化渠道管控力。
一方面依賴傳統(tǒng)經銷渠道,另一方面又要提升直銷業(yè)績,這種微妙的平衡,考驗的是張德芹的身段。
擺在張德芹案頭的另一難題,是茅臺的增長后勁。
過去的兩年多里,茅臺實現營收利潤“雙千億”。而如此耀眼業(yè)績的背后,是茅臺有史以來最為豐富的產品線。
茅臺1935,瞄準的是茅臺常年缺席的千元價格帶;
臺源酒,定位百元價位的大眾醬酒;
茅臺冰淇淋、醬香拿鐵、茅臺巧克力等產品,主攻年輕客群。
它們出自前任董事長丁雄軍之手。這位吳曉波在《茅臺傳》中形容為“高學歷知識分子出身,在地方政府和職能部門歷練多年,有著不一樣的專業(yè)視野和當代思考”的茅臺舵手,在任期的32個月力開展了一系列的“營銷體制和價格體系改革”。
只是,時至今日,當消費者們的新鮮感逐漸褪去,針對這些產品的評論也變得褒貶不一。
如何取舍,也是張德芹不得不直面的問題。
坊間議論火力最集中的,就是過度聯名,是否消耗了茅臺的品牌價值?下沉至次高端,會不會“賠本賺吆喝”?
我認為,前者屬于杞人憂天。
年輕人并不會因為一杯9.9的醬香拿鐵就去懷疑茅臺的品牌定位,茅臺的目標客群們,也不會因為這些聯名就認為茅臺掉價。
這些產品真正的問題,是復購率太低。
醬香拿鐵部分門店日銷量不到10杯,與德芙組的新cp也讓大量消費者直呼“磕不動了”。
至于下沉次高端的茅臺1935,雖然去年營收破了百億,但代價著實不小。
畢竟千元醬酒是青花郎和君品習酒的天下。而放寬至整個白酒賽道,五糧液和國窖1573都是強勁對手。
茅臺1935要想突圍,只能在營銷上下功夫。2023年,貴州茅臺的銷售費用達到46.49億元,同比增長40.96%,增速遠不僅高于同期營收增長,漲幅還創(chuàng)下2018年以來新高。
貴州茅臺首次實現營收利潤“雙千億”,業(yè)績也是花團錦簇。
不過,繁多的產品線,在新鮮感過去之后,有多少能夠持續(xù)為茅臺提供增長動力?這是一個真問題。
所以,我們雖然無法確切地知道,張德芹在會上說的“傻事”具體指什么,但從過往經歷來看:
精簡SKU,是他的強項。
2010年,張德芹走馬上任習酒之際,見到的是一片狼藉:加入茅臺集團12年的習酒,還在為10億元銷售目標苦苦掙扎。赤水河對岸的汪俊林已經帶著郎酒突破了50億大關,次年更是跨過了百億門檻。
而張德芹掌舵習酒之后,干了一件標志性的事情。他砍了4個特許產品,其中包括茅臺集團授權使用“茅臺”二字的“茅臺液”,盡管當年該系產品銷售額已達7000萬。此后,選擇聚焦大單品。
2020年,習酒營收突破百億,而由他一手推出的習酒·窖藏1988,更是創(chuàng)下58億銷售額。
相似的一幕,會不會在茅臺重現?
頗為巧合的是,張德芹重回茅臺這年,剛好是季克良即將在茅臺待滿一個甲子的年份。
這位85歲的茅臺傳奇掌門人,60年前還是個大學生,從江蘇南通橫跨3000多公里,來到群山環(huán)繞的貴州仁懷。
彼時的貴州茅臺,只是個年產值只有220噸,缺錢缺人缺技術的小作坊。一片灰暗困頓中,季克良從白酒釀造工藝的浩渺文獻里,找到了一點微光,死命抓住了它。60年來,他把這點微光燒成了燒房里的熊熊烈火,又用它燒出了一個豁然開朗的萬億級茅臺。
醬香型白酒的核心產區(qū),也從原來的7.5平方公里,延伸擴大成了15.03平方公里。郎酒落子赤水河左岸,習酒扎根習酒鎮(zhèn),珍酒、國臺等也都陸續(xù)扎根。黔酒的版圖,就此落定。
如今,黔酒迎來了又一關鍵節(jié)點,貴州瞄準了2027年白酒產業(yè)達到3000億的目標。黔酒手里最具實力的兩張底牌,就是茅臺和習酒,而對此二者知根知底的人,非張德芹莫屬。
當臺上的張德芹穿著中山裝侃侃而談時,白發(fā)蒼蒼的開拓者季克良,正端坐在觀眾席上注目傾聽。在他們中間,是60年的光陰流轉,傳承接力。
黔酒故事的后半段,執(zhí)筆者輪到張德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