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蔡星卓
界面新聞編輯 | 劉海川
“人們孤獨地死去，躺在地板上，旁邊是皺巴巴的衣服和臟盤子......數月甚至數年之后，人們才會注意到這里有一具尸體”。20世紀80年代開始，日本開始出現“孤獨死”（kodokushi）現象，隨后越來越普遍。
在日本，如果以年為單位簡單換算，每年將有大約6.8萬名老年人在獨居狀態(tài)下去世。日經中文網2024年5月14日采訪日本警察廳時獲悉，2024年1至3月，獨居且在自己家中去世的65歲以上老年人大約為1.7萬人。具體來說，1-3月在通報及醫(yī)生報告后由警察處理的獨居者遺體（包括自殺）中，在自家去世的人數超2萬人。其中，65歲以上的老年人超1萬人，占78%。
“孤獨死”，日本社會之痛
日經中文網另一篇報道提到，日本國立社會保障與人口問題研究所（簡稱社人研）在2024年4月公布的數據顯示，到2050年，日本65歲以上的獨居人口將達到1083萬人，比2020年增加47%。
從性別角度來看，到2050年，在65歲以上人口中，男性的一人戶比例預計為26%，女性為29%，兩個數據分別比2020年上升9.7個百分點和5.7個百分點，男性單身化的情況更加嚴重。社人研的推算顯示，截至2050年，從未婚者占高齡單身家庭的比例來看，女性達到30%，男性則高達60%。今后，沒有孩子、沒有在緊急情況下可以依靠的近親的老年人很可能會激增。
“孤獨死”的問題日益嚴重，背后是老年獨居者的增加，并疊加了少子化等問題。與此同時，受工業(yè)化和城市化影響，日本老人陷入社會性孤立。并且，日本家庭形態(tài)的變遷弱化了家庭的養(yǎng)老功能。另外，也有觀點認為，“孤獨死”趨勢可能與日本當代忽視死亡的文化習慣有關。東京大學的Masaki Ichinose曾在2010年的一篇報道里分析說：“人們不想看到一具尸體?？偟膩碚f，他們不想談論死亡?！?/span>
在此背景下，無人認領遺體的葬禮數量也創(chuàng)歷史新高，有報道稱，日本厚生勞動省表示，2022財年，日本各地為經濟困難的個人或無人認領的遺體舉辦的公費葬禮數量首次超過5萬。根據2023年3月首次公布的一項調查，2018年4月至2021年10月期間，日本有親屬但無人認領的死者人數為10.6萬人。
獨居老人增加的主要原因則是未婚率上升，背后是對兼顧工作和育兒的充分支援措施的缺乏。并且，由于經濟上不穩(wěn)定，有意結婚但無法實現的情況也很突出。2020年的人口普查顯示，從截至50歲時未曾結過婚的人的比例來看，男性為28%，女性為18%，均創(chuàng)出歷史新高。
“比起感染新冠病毒，孤獨死更恐怖?！庇嘘P孤獨的現象在疫情期間被推至新高。2020年6月初，日本解除（新冠疫情）緊急事態(tài)宣言后，很多場所都放寬了停業(yè)要求。在日本的健身房被允許開業(yè)后，很多人蜂擁而至，其中包括很多70歲以上，甚至80、90歲的高齡者的身影。
當被問到是否怕被感染時，他們有人給出了這樣的答復：“雖然也害怕感染新冠病毒，但如此下去，不與人接觸的話，就會患上癡呆癥，那樣更可怕”。據德國之聲電視臺2021年的報道，2021年2月，為應對該國在冠狀病毒大流行期間加劇的“孤獨危機”，日本首相菅義偉任命71歲的坂本哲志擔任新設立的職位“孤獨大臣”。
應對老年人的“孤獨”，全球都在尋找對策
“孤獨死”早已不是日本一國所面臨的嚴峻挑戰(zhàn)。2021年，世界衛(wèi)生組織曾發(fā)布《老年人的社會孤立與孤獨》簡報。報告顯示，老年人的社會孤立和孤獨是一個在全球范圍內都普遍的問題。社會孤立和孤獨會縮短老年人的壽命，也會損害他們的身心健康和生活質量。在中國、歐洲、拉丁美洲和美國，20-34%的老年人感到孤獨。
對于亞洲國家來說，除了日本，韓國的“孤獨死”現象也日益嚴重。韓聯(lián)社消息稱，在韓國，無親屬死亡人數近年來呈現持續(xù)增加勢頭。2022年，韓國政府首次進行的孤獨死實況調查結果顯示，韓國保健福祉部2022年發(fā)布的《孤獨死實態(tài)調查》顯示，2017至2021年期間，韓國共發(fā)生1.5066萬起孤獨死案例，近五年呈現出8.8%的平均增長率。韓國2022年全年“無親屬死亡”人員多達4482人，2023年上半年的“無親屬死亡”人員多達2658人。
至2021年，有數據顯示，我國60歲及以上人口已超過2.6億，空巢老人人數也已突破1億。雖然并未有直接的官方統(tǒng)計數據公布，但國內“孤獨死”的案例在新聞報道中并不少見。2017年5月，四川省綿陽市平武縣某村，村組干部到80歲的貧困戶張老太爺家走訪時，發(fā)現其已死在家中，在老人去世后，平武縣公安機關對五名子女依法逮捕，平武縣檢察院隨后提起公訴，5子女被判遺棄罪獲刑。
針對越發(fā)嚴重的老年人“孤獨”現象，各國也采取了不同措施應對。在韓國，2023年5月18日，韓國保健福祉部當天與相關部門發(fā)布“第一次孤獨死預防基本計劃（2023年至2027年）”，爭取到2027年把“孤獨死”人數減少20%。在英國，記者和主持人Esther Rantzen自2013年起創(chuàng)立“銀線”（Silver Line，2022年并入慈善機構Age UK），至今，透過這個每天24小時開放的電話熱線，已有數百萬老年人為了緩解自身的孤獨感與志愿者和員工進行了交談。
德國社會也提供了另一種家庭關系外的養(yǎng)老解決方式。數據顯示，2022年，歐盟65歲及以上老人中約有32%獨居，德國這一數字為34%。到2030年，德國需要護理的人數將達到575萬，到2050 年將上升至725萬。2024年2月的報道稱，面對人口老齡化和越來越多的獨居人口，德國政府計劃推出一項新的法律機制，幫助處于非戀愛關系中的人們相互承擔責任。通過這種“責任共同體”機制，擁有2至6人的團體成員將能夠相互承擔法律責任，包括緊急的醫(yī)療情況。
“孤獨是一種恥辱。老年人往往不尋求幫助，因為他們有很強的自尊心。”記日記、去旅行、和人交談、對每一個遇見的人微笑......除去這些實際能幫助消除孤獨感的“指南”，要真正通過有效的舉措和制度讓老年人的身心更加健康，各國還有很長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