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游戲觀察

前段時間，旭旭寶寶到抖音開啟直播，這是他第二次換平臺。

從2014年年初至今，10年游戲直播，那個游戲主播最好的時代，隨著旭旭寶寶加盟抖音，結(jié)束了。

我們一直都記得，同樣是在這個時間左右，整整9年前的2014年8月底，一個ID叫草莓的前WE俱樂部LOL戰(zhàn)隊職業(yè)選手選擇了退役。

這一邊剛剛選擇退役，那一邊草莓就與一個叫戰(zhàn)旗TV的游戲直播平臺簽下了退役之后的第一份工作合同，年薪500萬元，而在退役前，草莓從WE俱樂部領取的薪資，獎金不算，大概在2萬元左右。那個時候，我們還習慣性的對草莓這份新的工作稱之為“游戲解說”。

草莓成為了游戲大直播時代開啟的一個標志性人物，一個標志性的案例，在此之前我們所認為的游戲直播與娛樂直播是沒本質(zhì)區(qū)別的。

但草莓這件事，徹底刷新了這個認知，游戲主播可以有簽約金，可以有固定薪資，而且是如此之離譜的級別。游戲主播最好的黃金時代由此而啟。

現(xiàn)在，隨著旭旭寶寶加盟抖音，這個黃金般的時代，就此落幕。一個全網(wǎng)頂級的游戲主播，將和千千萬萬個抖音其它品類的主播一樣，他未來的收益中，不會再有所謂的簽約金和固定薪資了，他需要向觀眾去推銷商品，他需要向甲方去出售廣告位。

旭旭寶寶成為了又一個時代開啟的鑰匙。

伍聲開啟的“電競+肉松餅”時代

以中國游戲直播的發(fā)展開始算起，YY是開端。

2012年上市后，尋找業(yè)務多元化，且本身以游戲語音業(yè)務起家的YY開始重新發(fā)展它的游戲業(yè)務，這是虎牙的前身，也就是YY游戲直播。

YY簡單的將它娛樂秀場的模式照搬過來，主播的收入完全來自于直播間，和平臺沒有關(guān)系。所不同只有兩點，一是提供更高級別的碼流，因為游戲畫面需要盡可能的清晰，但秀場不需要；二是在商業(yè)模式上，游戲直播更側(cè)重于在電商端的表現(xiàn)，而不是打賞端。

當時，一些知名的視頻制作者將視頻上傳至優(yōu)酷、土豆，再靠視頻導量至淘寶，也就是“電競+肉松餅”的模式，而這當中兩個代表性的人物是伍聲09和海濤。

2010年11月，剛剛退役才2個月的前《DOTA》明星職業(yè)選手伍聲09在優(yōu)酷上傳了第一個視頻，一個很簡單的視頻。

但這個視頻或許帶來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緊隔了一天，伍聲又上傳了一個，這一次比較正式，取名為《2009的回憶-2009的視頻處女作》，在這個視頻里伍聲說，“這是我第一次自己親自打造視頻解說的處女座”。

對于當時的游戲用戶而言，這充滿了新鮮感，在那樣一個年代，政策的原因使得我們所能接觸到相關(guān)影音內(nèi)容的渠道實在太過匱乏，無非游戲風云等寥寥數(shù)個渠道。

伍聲制作的視頻很快火了起來，在優(yōu)酷動輒上百萬的播放量，這個播放量給伍聲帶去了巨大的廣告收益。這個時候很多人才發(fā)現(xiàn)，原來職業(yè)選手退役之后可以以制作視頻為生。

2011年，伍聲開始不滿足于給別人倒流做廣告，自己做起了淘寶店，在視頻中推廣自己的產(chǎn)品，把流量導給自己的店鋪，到了2012年他的團隊僅銷售人員就超過50人。

2013年一次接受媒體采訪面對一年多少銷售額的問題時，伍聲很直白的說，“去年一年1400萬左右吧”。

在YY開啟游戲直播業(yè)務后，這些視頻制作者包括一些退役的職業(yè)選手，一些職業(yè)戰(zhàn)隊，一些草根大神，除了將制作的視頻上傳至優(yōu)酷、土豆這些視頻網(wǎng)站之外，開始自發(fā)的加入到Y(jié)Y游戲直播，拓展面向用戶的渠道。

當時的YY風光無二，截至2013年底，YY游戲直播用戶覆蓋超過一億，月活用戶近 3000 萬。

當時的游戲直播+電商看上去前景無限，各大主播的淘寶店開的風生水起，流水節(jié)節(jié)攀升。

鯰魚來了

一只鯰魚的出現(xiàn)改變了這一切。

這只鯰魚你可以認為是2014年初從A站獨立的斗魚，但我們追根溯源的去看其實是遠在海外的Twitch。

斗魚獨立出來之后，來勢洶洶的向YY發(fā)起了一輪輪的進攻，當年4月斗魚公開表示“誰能帶著斗魚的名號打上國服第一就給20萬”（LOL）。

有樣學樣，當時因為斗魚的獨立，A站的大股東邊鋒一氣之下成立的戰(zhàn)旗TV也推出了類似的獎勵，電信一區(qū)，只要有玩家愿意在游戲名字之前加上“戰(zhàn)旗TV”，并且打到最強王者段位，獎勵2萬現(xiàn)金以及20萬元一年的年薪簽約。

斗魚想打YY，戰(zhàn)旗想打斗魚，但都是小打小鬧，無論是斗魚還是戰(zhàn)旗，在流量和資本上，差YY太遠了，根本不能稱之為對手。

這個時候，鯰魚出現(xiàn)了。2014年6月，市場傳聞谷歌將以10億美元收購海外游戲直播平臺Twitch。自此，游戲直播有了一個獨角獸級別的標的，資本開始涌入這個賽道。

7月，imbaTV獲得創(chuàng)新工場與紅杉資本600萬美元投資。同樣是在7月份，斗魚完成了2000萬美元的A輪融資，投資方為紅杉資本。

到了8月，先是PLU完成了2000萬元的A輪融資，投資方為軟銀賽福。再是MarsTV拿下1000萬美元A輪融資。

8月下旬，確切的消息傳來，谷歌沒能收購Twitch，而是亞馬遜以9.7億美元的價格，虎口奪食，收購了Twitch。

早已經(jīng)備好彈藥的各大平臺，進入了瘋狂競爭的階段。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草莓以500萬元/年的價格加盟了戰(zhàn)旗TV。

草莓成為了這個風口之下，第一個起飛的人，但僅僅過了一個月，我們會發(fā)現(xiàn)，這個價格什么都不是。

一個月之后的10月中旬，小智在騰訊微博突然宣布離開YY直播，在斗魚TV平臺開啟直播，正式加盟斗魚。而傳聞中的價格是1500萬元/年。

斗魚、戰(zhàn)旗們的目的很明確，在這些頂級的游戲主播背后，往往附帶著可觀的粉絲數(shù)量，高價簽約大主播，以此帶動流量的快速增長，再與資本相結(jié)合，快速增長跑馬圈地。

這是互聯(lián)網(wǎng)行業(yè)的一貫打法，重要的是Twitch已經(jīng)給資本市場做了一個很好的標的。

高價簽約金，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被全面引入到了游戲直播這個賽道當中，游戲主播的收入構(gòu)成中，電商成了可有可無的部分，固定的簽約金才是重頭。

那是一個游戲主播的最好時代，大主播們的簽約價格更是一天一個價，甚至一些中等量級的主播都能拿到可觀的年薪。

那是一個游戲直播最混亂的時代，各大平臺，你挖我，我挖你，各個主播之間頻繁跳槽，頻率高者甚至一年會簽下3份，乃至4份合同。

盛極而衰

這個時代，伴隨著熊貓、全民TV、觸手、企鵝、龍珠（PLU）的出現(xiàn)，被推向頂端。

那邊，Miss剛剛以3年1億的費用從龍珠跳到虎牙，這邊，小智就以簽約費+股份的方式加盟了全民TV。這當中最最離譜的或許要數(shù)一對爐石主播夫婦，傳聞中他們加盟虎牙時，簽約金也達到了1個億。開放式的競爭，以Twitch10億美元或者更高的估值為目標，頂級主播成為了市場中的優(yōu)質(zhì)資源，高額的簽約金成為最主要的談判價碼。

預想當中，這些主播可以帶來流量，而流量背后是更高的估值和融資額，是資本市場將這些簽約金十倍乃至百倍變現(xiàn)的誘惑。

往更深層次一點說，不止是資本市場，游戲直播與游戲這個當時就已經(jīng)接近2000億的游戲市場之間密切且高頻的關(guān)系，似乎也預示著這些投資是不會虧本的，游戲公司會愿意買單。

直到2018年，一切發(fā)生了改變，這一年的5月，虎牙上市了，游戲直播競爭自此進入到了一個全新的階段。實際上，虎牙能夠上市有取巧的成分，當時它的核心資源之一是公會。

當時的招股書顯示，2017年Q4已有3萬家公會與虎牙達成合作，虎牙平臺的主播開播數(shù)也因此達到破紀錄的60萬。

公會，這一在YY體系內(nèi)已經(jīng)極度成熟的模式，被復制到了虎牙當中，而由此帶來的是虎牙在娛樂板塊的營收占比超過50%。與其說是游戲直播的虎牙上市了，不如過是游戲直播和秀場直播各占一半的虎牙上市了。

但不管如何，游戲直播賽道，誕生了第一家上市的公司。自此，市場上剩下的那些公司有了新的參照物，以虎牙為參照。

直接呈現(xiàn)的結(jié)果是：

2018年9月，龍珠TV年初從斗魚挖來的大主播德云色宣布轉(zhuǎn)投企鵝電競，龍珠TV自此轉(zhuǎn)向母公司PPTV的核心資源體育直播。2018年11月，全民TV辦公大樓人去樓空，網(wǎng)站無法再打開。2019年3月，熊貓TV正式宣布破產(chǎn)，并于當月關(guān)閉了服務器。2020年7月，觸手TV永久停服。2022年4月，騰訊旗下企鵝電競正式下架。

游戲直播進入了虎牙與斗魚的雙雄時代，這個時候，游戲主播們的日子其實已經(jīng)不太好過了，因為溢價不再普遍。

新的大幕開啟

雙雄爭霸的格局并未持續(xù)太久，很快快手、B站、抖音，這三大平臺攜手而來。

其中，快手在2019年開啟光合計劃，并且一改之前不付簽約金簽約主播的情況，同樣開始了和主播簽訂合同。

而B站的發(fā)力同樣是2019年，這一年他們簽下了與斗魚合同到期的馮提莫、8億拿下S系列賽三年中國區(qū)獨播權(quán)。

值得一提的是，馮提莫在與斗魚的合同談判中，傳聞原本是要4000萬元/年的合同，但斗魚沒有答應，而虎牙也沒有答應，或許這就是雙雄格局下的必然，溢價可能有，但不會那么夸張了，這兩個巨頭這一刻達成了共識。

然而，之前一直悶聲不響的B站因為決定發(fā)力游戲直播，從而以5000萬元/年的價格簽下了馮提莫。

千金買馬骨，不外乎如是。

快手與B站之外，抖音其實并沒有什么標志性的舉動，甚至這個時候的抖音深深的陷入到了與騰訊之間關(guān)于游戲直播版權(quán)的紛爭當中，最后的結(jié)果是，抖音禁播騰訊旗下兩大流量高地，《王者榮耀》和《英雄聯(lián)盟》。

少了這兩個流量，抖音其實想發(fā)力，也無從下手。抖音也就此一狠心，開始了自建游戲流量，朝夕光年是這個方向，40億美金收購的沐瞳也是這個想法。

老牌的兩大巨頭與新勢力之間，直接對壘，騰訊原本有望徹底奠定這場戰(zhàn)爭，但虎牙和斗魚合并的失敗讓這一切走向了未知。

但不管如何吧，新勢力與之前的那些游戲直播平臺的基本邏輯是完全不一樣的，那些老平臺是沖著資本變現(xiàn)，沖著上市而去，而對于這些新勢力而言，游戲直播只是平臺內(nèi)容當中的比較重要的一個版塊而已。

B站在對馮提莫一擲千金后，發(fā)現(xiàn)還是很難做起主流的品類，馮提莫在B站是被B站的主流用戶排斥的，B站于是又慢慢縮回到了自己的舒適區(qū)。

快手則是有大流量，舍得花錢，和騰訊關(guān)系不錯，但最后發(fā)現(xiàn)在快手平臺，老鐵們喜歡的是娛樂化的游戲內(nèi)容，一些草根大神在這里紛紛成為頂流，反倒是職業(yè)選手并不吃香。

而抖音，什么都很好，什么都不錯，但就是少了兩款頂流產(chǎn)品，少了簽約金。

游戲主播們的日子，并沒有隨著這些新勢力的出現(xiàn)而變好，隨著一個個的合同到期即將續(xù)簽，這些主播們發(fā)現(xiàn)，他們新合同的價格，腰斬都算是好的結(jié)果。

這沒有什么無法理解的，一個平臺最后的導向是需要盈利的，斗魚也好，虎牙也好，這兩年都在談論的是降本增效，第一刀必然砍向“簽約金”。

一切回到起點

所以，旭旭寶寶最終選擇了離開斗魚，去到抖音，在抖音，他不會再有簽約金了，抖音不會為了一個游戲主播動搖整個生態(tài)。

旭旭寶寶需要像其他抖音主播一樣，去賣貨，去植入廣告，讓直播間的用戶打賞，再去和平臺進行分成。

在旭旭寶寶第一次跳槽的時候，是2018年7月，他成功避開了龍珠的崩塌，轉(zhuǎn)到斗魚后，事業(yè)再上一層樓，一度成為游戲直播行業(yè)的三幻神，AAB、ABB、AABB。

這一次，旭旭寶寶選擇離開斗魚，加盟抖音，這一次的選擇會是怎么樣我們無法知道，但我們清楚知道一點，那就是這樣一個量級和資歷的游戲主播，當斗魚沒有選擇續(xù)簽，當虎牙沒有選擇接盤，反而是選擇加盟抖音。

那么它的指向只有一個方向，簽約金這個特定的時代出現(xiàn)的玩意兒，要走向落幕了，以后當然還會存在，但動輒上千萬，乃至上億的簽約金，只能在記憶中找尋了。

宇宙的盡頭是電商，10年前，“電競+肉松餅”的模式，被簽約金沖擊的蕩然無存，10年后，一切又回到了起點。

游戲主播們的黃金十年，結(jié)束了。